薑穗的手被男人拉住。
雙雙都是一愣。
薑穗看到他垂下的飛機耳, 手指動了動,唇也抿起,穩住了自己的表情。
薑穗沒有想到他會伸出手抓住自己, 而賀朝則是沒有想到自己不受控製的舉動。
薑穗扶著小圓車的門框手頓住, 她回頭看去, 看到的就是男人大手抓住自己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將其全部包裹。
由於沒有絲毫的殺氣,薑穗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回過神來的薑穗想要抽回來, 發現紋絲不動。
她抬眸, 看見了男人似乎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神情。
“鬆手。”她開口。
男人像是終於回神, 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拉得更緊了一些, 就像是生怕手心裡的什麼重要的東西流逝一樣。
“薑穗。”他黑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張了張口隻是叫了她的名字, 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賀朝看著她平靜的目光, 忽然就感覺到一陣無力。
他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
看著她不近人情的神情,賀朝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被迫蜷縮在這個貴族少爺的殼子裡,就算是想要靠近卻蒼白無力。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樣讓她高興。
胸口湧動著激烈的情緒, 他卻不知如何表達自己。
正如那天的小巷深處,他隻是想抓住她。
他不想管自己的任務,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 這件事也關係到這個世界的安穩,薑穗也會生活在這裡,他必須繼續做下去。
賀朝想到了他差點失控的那一天,薑穗說的話。
她比他更疲憊也更難過。
賀朝一想到胸口就有些發悶, 似乎還帶上了一絲針紮般地疼痛。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是什麼感覺,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再看到薑穗露出這樣的神情。
薑穗看到男人因為她的話而沉默,大手卻仍然沒有放開她,黑眸似乎劃過一絲被刺痛的茫然。
薑穗垂下眼眸看著他的手,她也想像其他人那樣豁達,那樣不去想過去,可她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她隻是不想讓自己之前的痛苦成為笑話。
“薑穗。”男人終於在沉默中說話,因為不能太大聲而聲音壓低,帶著隱晦的情緒,“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嗎?”
薑穗身子因他的話而漸漸緊繃。
明明此刻的情況不容他們進行這些交談,但是他們好像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危機中反而更加激發他們潛藏的情緒。
薑穗壓下了喉中的癢意,她沒有看他。
賀朝以為她討厭他,以為她恨他是因為他的不告而彆。
事實上薑穗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離去,她也根本不想剖開內心去告訴他最深層次的原因。
他在上個世界的最後親吻了她,卻能夠迅速地抽身離去,徒留她在原地茫然而不知所措。
然後拋下她,自顧自地跑了。
她恨不得揍他,讓他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不及這萬分之一;她想訴苦,卻又不知道從何講起;她恨不得那個夜裡沒有看過這本小說,恨不得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她想著曾經度過的這幾千個日日夜夜,一想到未來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就很絕望。
她恨這種身家性命全係在一個身上的感覺。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一個之前什麼也不知道的人,而他也經曆過許多的事情和困難,
但是她就是想任性一次,自私一回。
薑穗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內心的情緒,她緩緩地說道:“賀朝,如果哪一天我自由了,或許我就不討厭你了。”
儘管她從來沒有真正討厭他過。
她堅定地抽回了手,轉頭進入了剛剛的小圓車,輸入了目的地基因實驗室。
他們都需要離開彼此,好好冷靜一下。
至少在這個世界是如此。
很快小圓車的車門被關上,離開了。
這一次,留下的是賀朝。
“我知道了。”他輕輕道,像是在回答著離去了的女人的問題。
男人低下頭,看著自己徒留餘溫的手掌,有些蒼白地笑了笑。
係統聽完了全程,擔心地上線問道:“宿主……你還好嗎?”
賀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轉身刷卡進入操作室。
因為賀家和帝國高層的掩人耳目,越靠近中心的人反而越少,尤其是操作室這樣的機密之地,更是權限繁重。
如果不是賀朝利用係統混淆了刷卡權限,恐怕要耗費好大的功夫進來。
“我很好。”賀朝淡淡地回答係統。
他才發現自己剛才因為過於緊繃,獸化的尖牙咬破了口腔,一股血腥味蔓延。
薑穗提到自由二字時眼裡有一簇非常旺盛的火焰。
賀朝看著這一簇燃燃而生的火焰,仿佛能將他跟著一起燃燒殆儘。
燒得他心也一起炙熱。
他忽然感到有些恍惚,一時間不明白自己一定要為什麼要繼續這個任務。
賀朝坐在操作室中央的操作台上,從脖子上拽下護身符,那是他這個世界的母親過世前送給他的禮物。
他從護身符裡麵拿出了密鑰,開始操作。
“係統,我最初進行任務的目的是什麼?”
係統聽見了賀朝聽起來好像很平靜的聲音,但是它隱隱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種隱藏的洶湧暗潮。
係統很快回答他。
宿主或許忘了,當時作為人工智能,宿主的任務條一直存在它的數據裡。
“宿主,當初你是因為在現實中受了重傷瀕死,被係統捕捉後進行複活任務,目的是為了重新複活,然後回家。”
賀朝點擊的手一頓。
回家。
他呼吸漸漸有些起伏。
他的確已經忘了,他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回家。
所以他也一直在堅持,從不停下腳步。
“宿主積分清零後重新所獲積分為三十萬零六十,距離達到任務目標積分還有九百六十九萬九千九百七十。”
係統一想到積分就心疼得不行,自從怪物世界以來,宿主基本上都沒有獲得什麼積分,光是在怪物世界給穗穗套上保護就花了二十萬。
好在上個世界宿主成功完成了任務,雖然堪堪及格,但好歹也有好幾萬的積分。
要知道每個世界的積分會因為難度的不同有高有低,上個世界就因為是很簡單的世界,就算是及格完成也並不多。
賀朝問係統:“有沒有辦法讓薑穗不再和我綁定?”
問出這句話時,賀朝很平靜,隻是點擊光屏的手指有些僵硬。
係統愣住了。
係統:“宿主,你真的要這麼做嗎?”它頓了頓,“宇宙中世界如億萬星辰,一旦宿主和她解綁,或許窮其一生都不會再相遇。”
賀朝說:“這是她想要的。”
係統很希望宿主自私一點,但是如果宿主真的是自私的人,他也不會走過這麼多世界完成做好人的任務了。
係統:“……宿主,你這麼做的話,什麼也得不到。”就算無法開誠布公地談,總能找到辦法的吧?
賀朝放在修改抑止芯片的按鈕上的手一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空蕩蕩的。
“這是她想要的。”賀朝說,“去找找辦法吧。”
“既然你數據庫裡有關於覺醒NPC的信息,還這麼重視,那就說明一定曾經有NPC做過什麼。”就算是一點線索,也能夠幫到她。
“我知道了。”係統守則第二條,一切以宿主的健康與意誌為己任,這是宿主的意誌,它會去做的。
腦海裡重新安靜了下來。
既然薑穗這麼討厭他……賀朝頓了頓,麵色沉沉,黑眸堅冰迸裂,有一瞬間黑暗的激流奔湧而出,隨後又極快地被他重新壓回去。
他意識到他們二人最終都並沒有說在哪裡重新碰頭,看來她是真的選擇離去。
控製中心危險重重,她需要一個離開的機會和時機。
賀朝按下了修改抑止芯片的按鈕。
腦子一痛,屬於抑止芯片的位置不斷刺激著他。
薑穗忘記了,賀朝身上也有抑止芯片,他的更改也會波及到自己。
而此時的薑穗已經摸進了基因實驗室,這裡大部分都是柔弱的科研人員,都不需要薑穗耗費太多的力氣,乾掉了守門人,打暈了瑟瑟發抖的科研人員就進來了。
幕後之人為了掩人耳目,把控製中心的大部分人趕回家了,這剛好給了她溜進來的空隙。
威脅恐嚇了一番之後,薑穗得到了如何解開基因代碼鎖的方法。
閉著眼睛死活不睜開的鳥類獸人瑟瑟發抖,“不要殺我啊!我什麼也沒有看見!我一點都沒有看見你的臉……”
薑穗:……
下一秒薑穗把他打暈了。
薑穗將上衣解下,露出了黑色工字背心,撿起他的工牌,跨過暈過去的鳥類獸人來到了巨大的機械麵前。
因為自動係統需要更高級彆的員工才能開啟,薑穗隻能手動來為自己做手術。
好在這也算是半自動化,和刻畫不同,解除基因代碼並不需要多人參與,她自己也可以。
她往上刷權限卡,很快解鎖了機械。
薑穗將類似於油槍一樣形狀的器械拿了出來,還很重,她身子都繃直了。
薑穗看著器械冰冷的頭,深吸了一口氣,掛進手術箱裡。
她往手術箱裡躺,涼颼颼的,讓她身子更加緊繃。
長痛不如短痛,薑穗按下了開始手術的按鈕。
手術箱緩慢關閉,薑穗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她摸向腰間的焰刀刀柄,另一隻手也按在強製出口上。
如果不是必須做手術,她也並不想將自己這樣置於危險的場所。
隻希望手術真的如那個研究員所說隻有二十分鐘。
黑暗裡總會讓人胡思亂想。
還未等薑穗反應,肩膀就是一陣劇痛襲來,疼得她瞬間額頭冒出了冷汗,咬緊牙阻止了自己的呻/吟。
好痛!
薑穗能清晰地感覺到冰冷的探頭刺入她背部曾經刻畫過基因代碼的地方,似乎有電流穿過讓她身子僵硬。
麵前的光屏上出現了解鎖進度條。
薑穗隻能冷汗津津地忍痛等待。
在這樣的痛苦中,薑穗又想到了賀朝。
剛才男人的模樣看起來似乎帶著一絲無措,這讓薑穗有一瞬間的想要改口。
但是她還是沒有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