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群重兵把守的,士兵們裝備上的花紋帶著賀家的家徽,是一頭白銀狼咆哮的模樣。
不是帝國士兵,看來賀家人來這一趟是早有準備。
而賀朝被關押的籠子和薑穗當初被關著的有點像。
雙手、雙腳以及尾巴都被特製冷鐵牢牢鎖住,更是帶上了止吠器。
他的脖子也被冷鐵拴住,看起來動彈不得。
他看起來是暈過去了,頭下垂,身上血跡斑斑,仔細看去,肩膀上的彈孔似乎還在流血。
果然沒有打死他。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賀家二少爺,恐怕都以為他是重刑罪犯了。
此時有士兵一路小跑而來。
“大人,舒蘭之獅跑了!”下士垂下頭,站在賀大少爺麵前道。
賀任已經沒心思再管舒蘭之獅的事,賀朝所做的事過於驚天動地,處理不好或許會葬送整個賀家,舒蘭之獅跑了都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你,你,跟我走。”
薑穗還在暗自思考怎樣把賀朝弄出來,就聽見旁邊的士兵長官的聲音。
一抬起頭,就發現對方指著自己和另外一個士兵。
薑穗握著槍的手一緊,隨後想了想,跟上了這個中士。
薑穗還以為會離開這裡,卻沒想到她是被安排在一旁搬運物資。
因為賀任要消除證據,此時士兵們正在銷毀的銷毀,搬走的搬走。
薑穗還聽到有人在偷偷說很快化靈頓會有警察署的人,所以動作要儘快。
薑穗所在的地方恰好位於貨艙的末尾,在她的角度,不但能看到賀任的動向,還能看到賀朝被關押的位置。
她想了想,裝作一不小心手滑,重量十足的儀器掉落在地板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不少人都嚇了一跳。
“乾什麼你!”中士怒喝,“弄壞了殺了你都賠不起!”
薑穗連連彎腰壓低嗓音道歉,沒有讓其他人聽出端倪,餘光則是注意著牢籠的動靜。
男人垂著頭,看不清神情,但是她敏銳地發現了他耳朵似乎動了動。
果然,他沒有暈過去。
薑穗被趕到一旁護衛,中士沒有再讓她碰這些東西。
好在身上的裝備將她包裹著嚴嚴實實,她身上露出來的地方又貼上了些許偽裝的羽毛,並沒有人發現她並不是獸人。
薑穗正在想辦法鬨出點什麼動靜,好在混亂中接近賀朝,整個中心花園卻暗了下來。
薑穗抬頭一看,整個頂上的玻璃圓頂正在緩緩打開——
一級飛艦到了。
快來不及了。
一旦賀朝被人帶上飛艦,薑穗也不用救他了,直接洗洗回舒蘭算了。
玻璃圓頂打開了,薑穗屬於他們三個人的頻道竟然吵雜混亂了一會兒,傳來了星野斷斷續續的聲音。
“這裡是星野,能聽見嗎?這裡是星野,能聽見嗎?這裡是……”
他語氣有些沙啞,好像一直在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過去太久了,他聲音裡都多了幾分有氣無力。
薑穗看了眼四周,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飛艦上,她往旁邊站了一會兒,輕聲道:
“現在外麵什麼情況?”
星野很明顯是嚇了一跳,他仿佛要蹦起來似的聲音都大了一些。
“你、你你你終於有回音了!”他急切道,“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
的確是出事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薑穗壓低聲音,“說重點。”
星野也反應過來,他也重新冷靜了下來。
他已經換了一個位置,剛才所待的地方不斷有無人機巡邏,不得已躲在了一個被失控的野獸破壞的廢墟邊上。
他抬頭看了天上盤旋的巨大鳥獸,伴隨著各種槍聲,深吸了一口氣。
“宇宙輻射暴漲,現在外麵有很多被血腥味吸引來的失控野獸,”他頓了頓,“現在整個化靈頓很混亂,朝先生他……他在公布了那則消息之後,化靈頓的很多居民也走上街頭抗議,有的暴徒正在無差彆攻擊。”
“還有,我看到了很多官方飛艦。”
甚至出動了最高級彆的清道夫隊伍,星野心臟砰砰跳仿佛要跳出喉嚨,他完全沒想到他們兩個人隻是進入信息中心,就能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星野都無法形容看到了朝先生發布的消息的心情。
化靈頓街道上幾乎四處都是光屏廣告,朝先生出現的那一刹那,星野就睜大了雙眼。
俊美的臉龐不再是不著調的嬉皮笑臉,而是看似玩世不恭的沉靜認真,世界級轟動的消息讓星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不敢想象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
然後他看到了朝先生被兩槍打倒,呼吸幾乎停滯。
現在終於聯係上了穗姐,星野低聲問:“朝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穗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死不了。”她的回答依舊是那樣言簡意賅。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聲音有些嚴肅,“你現在還在外圍嗎?”
星野:“是的,隻不過不在原來的地方,現在位於信息中心東南方向的廢墟裡。”
星野:“我可以為你們做點什麼嗎?我不想就這樣什麼都不乾地呆在這裡。”
“可以。”穗姐很快回答,“估計是信息中心的玻璃圓頂打開了才有信號,一會兒關上了信號就斷了。”
“現在,如果你不想讓我們兩個死在這裡,你就仔細聽我的話。”似乎是給他消化的時間,穗姐頓了頓才繼續道,“在外麵弄出點大動靜,什麼都行,最好聲音大一點,之後你就離開這裡吧。”
“我知道你非常熟悉化靈頓,監控也並沒有找到你曾經和我們在一起,完全可以和這件事扯開關係。”
“我……”星野想反駁,就聽見穗姐沉穩的聲音,“星野,保護好自己未來才能保護彆人,我讓一個未成年人做這些具有生命危險的事就已經很混蛋了,我希望你好好活著,聽話。”
舒蘭之獅的話明明沒有什麼溫情的情緒,隻是在平鋪直敘地說話,卻讓星野心在劇烈的跳動,拳頭握緊,嘴角繃直。
星野最終隻能咬牙道:“……我知道了。”
穗姐似乎又說了什麼,但是斷斷續續的幾個短暫的音節後就隻剩下雜音。
星野知道信號又斷了。
信號又斷了,薑穗抬眸看了眼圓頂,果不其然已經合上了。
一旁的中士在命令士兵開始把東西往飛艦上搬。
可能是因為賀大少爺在這裡,而對方正處於心情非常不好的時候,整個中心花園的氛圍很壓抑,更是基本上沒什麼聲音。
希望星野能夠快一點。
薑穗在一旁握著槍像最普通的列兵一樣,餘光卻不斷地觀察著四周。
賀朝的籠子被推過來了。
薑穗頓了頓,隨後特彆自然地走到籠子旁,像是最普通護衛士兵一樣。
由於動作太自然太理直氣壯了,另外一個士兵隻是愣了一下,竟然還往後退了一步讓給她位置。
薑穗感覺到籠子裡的男人似乎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取血行動也結束了,發出了一些談論的聲音。
就在此時,一聲巨大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大地都在顫動,頂上的玻璃圓頂發出了破碎的聲響,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往下掉。
“大人,危險!”紅棕狼近臣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將賀大少爺保護住。
薑穗抬頭一看,就看到了一隻幾乎和小型飛艦一樣大的鳥獸似乎失去了知覺被卡在圓頂上,破碎的玻璃撐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掉下來。
禍不單行,原本老實拿著血的烏龜獸人猛地將手上試管的血液扔向那朵巨大的鮮紅花朵。
巨花就像是從未進入休眠一樣猛然長大嘴巴,將試管一口吞了。
頓時蔓藤四起,整朵花似乎都陷入了狂暴。
“保護大人!”
“啊啊啊——”
“不要慌亂——注意貨物——!”
整個場麵頓時亂成一鍋粥,被巨大而又厚重玻璃塊擊中的尖叫聲,被蔓藤卷住的絞殺聲,還伴隨著烏龜獸人的大笑。
“兒子,爹為你報仇了——!”這一刻,他再也沒有了剛才慢吞吞的樣子。
此時的薑穗隻是有一瞬間被混亂吸引了注意,隨後立刻衝到牢籠麵前。
牢籠裡的男人目光灼灼,他似乎動了一下,鐵鏈發出了聲響。
他聲音有些沙啞和虛弱,他看著她,忽然輕笑了一聲。
“薑穗?”他說道,“你不是走了嗎?”
“你想讓我走嗎?”薑穗抬起槍,打斷了籠子的鎖,一旁的士兵頓時想阻止,動作卻沒有她快,一一被擊倒在地。
“不想。”男人說。
薑穗一愣,沒想到男人會這麼直白,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經過了什麼刑罰,他的耳朵也被扣上了獸環,動一下都會滲出鮮血,獸瞳仿佛因為一直在受到什麼刺激而豎起,正牢牢地盯著她。
薑穗嗤笑了一聲,“怎麼?害怕我走了?”
“是的。”男人又再次開口。
薑穗一頓,她已經打開了籠子,站在了他的麵前。
薑穗淡淡地問:“為什麼?”
男人就像是沒有在思考,被什麼操縱了一樣很快回答她。
“因為我很在意你,我不想你離開……”
薑穗抬起手,開槍擊中發現了這邊情況的士兵,頂上的鳥獸重重掉落在地,激起了灰塵。
四周是混亂的大叫與吵鬨聲。
他最後的話尾音落在了這些喧囂中,薑穗沒聽清。
但是他們此刻卻好像和這樣的混亂格格不入。
薑穗握著槍的手很緊,一如她發緊的心,她盯著他。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男人朝她勾唇,輕輕笑了一下,“我知道。”
“而且,”男人聲音有些低,黑色的獸瞳看著她,仿佛能看進她的心底,“我被注射了吐真劑。”
“我說的是實話。”
他自己都都沒想過會開口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