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通知大少爺回來的傭人就像是在提醒四太太不要鬨得太過分, 而薑穗也非常清楚地看見四太太的臉似乎都綠了一下。
很顯然,大少爺不僅僅是在老宅的傭人裡說得上話,在他父親的幾位娘娘那裡也說得上話。
隻是薑穗有點好奇, 大少爺不也是大娘娘生的嗎?按道理來說,他和四太太的兒女們都沒有什麼差彆。
嚴格來說, 和她也沒有差彆。
現在規定一夫一妻製,賀金波並沒有再娶, 隻是和四位情人生活在一起小區,他們這些孩子都算是私生子。
大娘娘難道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嗎?
還是“賀朝”有什麼過人之處。
這些想法不過隻是在腦海裡過了一下, 因為薑穗坐的是輪椅, 需要從一旁的電梯下來。
小美正準備將她推往電梯, 卻被她製止。
“等一下。”薑穗輕聲說,而下麵的人注意力都被門口方向所吸引, 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小美彎下腰湊到她耳旁,“怎麼了瑤小姐?”
薑穗也從二樓的鐵質雕花欄杆往下看,看著門口的方向。
“我想先看看大哥哥長什麼樣,好安心一點。”
明明說話聲音依舊是那麼柔柔弱弱,但是小美看著瑤小姐的表情, 心裡想您好像也沒有多不安啊?
但是小美是一位合格的生活助理, 無論雇主是什麼樣的人,她都眼觀鼻鼻觀心, 隻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於是小美停了下來,和瑤小姐一起等待著賀家的大少爺進門。
賀家大少爺一點都不知道現在全宅子裡的人都翹首以盼。
很快一輛車停在了門口,傭人上去開門,而薑穗等待的人也從外麵走了進來。
和照片相比,現實中男人看起來更加冷峻,也更有一種禁欲的高冷。
他穿著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裝, 剛從國外回來神色卻不見疲憊,從頭到腳就連頭發絲都沒有淩亂的痕跡,一雙黑眸冷淡地掃了室內一眼,他聲音低而沉,也沒什麼情緒。
“四姨。”他開口,算是打了一聲招呼,“您是來找父親的嗎?”
四太太坐在沙發上沒動,倒是一旁玩pad的小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然後清脆地喊了一聲。
“大哥哥下午安。”然後小姑娘替她媽回答了大少爺的問題,“媽咪是來找新來的姐姐的。”
這件事顯然在來的的路上就已經有人告知過賀朝,他神色都沒變過,隻是輕輕頷首表示知道了。
四太太保持著自己的風度。
“Evan,你回來了,聽說你在LA忙了一段時間,現在回家了就好好休息,注意身體,不要太拚了。”
四太太臉色不太好,主要是因為其它太太聽到不知道從哪來的私生女被金波接回賀家,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讓她這樣衝動地過來看起來特彆沉不住氣。
但是四太太還是忍不住,她太氣惱了。
當初她使了渾身解數,都無法讓自己的孩子住進金波的屋子。
大少爺她忍了,畢竟黎白英當初為了生這個寶貝疙瘩,費勁了心思,專門請大師算了日子,硬是趕在賀金波四十大壽剖了出來。
而黎白英也就此傷了身子,再也生不出第二個孩子。
那是自原來的家駿少爺過世之後,賀金波的第一個兒子,自然寶貝愛惜得不得了,一出生就住到了宅子,就連黎白英都搬進去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後來她人老珠黃了,在賀朝十八歲成人開始參與公司工作之後,黎白英才搬到一旁的房子去住。
至於大小姐和三少爺,都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努力後的結果,如果她的孩子一個都住不進去,顯得她很沒用。
也不知道又是哪來的大師提點,賀家大宅是賀家主人坐鎮的地方,其它依附的外姓女人最好在四周建房居住。
因此也就形成了現在被媒體戲稱“大波皇宮”的局麵。
而現在,一個來路不明,一夜情產物的私生女,竟然能夠堂而皇之地住進了大宅,甚至金波都沒有跟任何一位太太說過,不聲不響地就把人接了進來。
雖然隻是個女的,也很難涉及到繼承人這種核心的敏感話題,但是一旦這個不知道哪來的賀瑤真的深得金波的心,恐怕將來分家產時也會得到不少好東西。
如今賀金波已經快七十歲了,其它幾房嘴上不說,麵上不表,恐怕大家都已經開始打起了分家產的主意。
賀朝微微點頭,“多謝四姨關心。”
隨後他很敏銳地抬頭,從他的神情來看,很顯然他知道二樓一直有人在看著他們。
薑穗就這樣和對方對上了視線。
冷漠的,並沒有任何的情緒,也沒有任何驚訝。
由於距離過遠,薑穗也隻能大致觀察到他這些表情,隨後看到他微微也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大少爺的家教不錯,薑穗心裡想,竟然還和她打招呼。
看來對方是知道她是誰了。
而四太太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來,隨後就是神色微變,她沒想到薑穗竟然一直在上麵,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份不爽在看到薑穗被推著從電梯裡出來更是不斷加深,但是思及她不久前遭遇的可怕事情,四太太又把麵上的不屑又壓了回去。
“你們好。”薑穗弱弱地打招呼,眼神像是不敢對視一樣,小鹿一樣抬起頭看了兩眼便重新低下頭。
還沒等賀朝說話,薑穗就聽到了四太太開口。
女人聲音帶著溫和的笑意,一點也沒有來者不善的任何感覺,反而像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
“你就是賀瑤吧?長得真是漂亮,在這裡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樣,不要拘束。”
“我在家看到了新聞,小小年紀遭遇這樣的事情太讓人心疼了。”四太太走了過來,拉起她的手安慰道,“現在在賀家,沒有人再敢傷害你。”
薑穗朝她露出了一個羞澀又有些局促的笑容,“謝謝您,四姨。”
四太太一頓,但是沒有讓人看出來,她沒有想到薑穗這麼快就打蛇上棍,跟著大少爺喊她四姨,但是她也能看出來對方也隻是跟著大少爺有樣學樣,竟然也不能說什麼。
四太太回頭,招呼著自己的女兒,“瞳瞳,來和你瑤姐姐打招呼。”
被稱作瞳瞳的小女孩也很聽話,小跑了過來,“瑤姐姐。”她天真地看著薑穗的腿,“瑤姐姐,你的腿是站不起來了嗎?”
賀瑤的臉瞬間有些白,瞳瞳的一句話讓她想到了不好的回憶,整個人頓時看起來有些有些搖搖欲墜。
四太太神色一僵,完全沒想到隻不過是想讓自己穿著更甚一籌的小公主來打個招呼,對方就是這副模樣。
她也能看出來賀瑤是被這話刺激到了。
不過,她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道歉的。
四太太麵作擔憂道:“賀瑤,你沒事吧?”
賀瑤微微搖了搖頭,咬著唇低聲道:“我沒事。”
初來乍到的內向女孩也不會說什麼。
一旁的大少爺看得有些皺眉,他扯了扯領帶,還有些不耐煩。
一回到大宅看到四太太在這裡,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無非就是來看一下新到家裡的賀瑤是什麼人。
他忙了好幾天,在洛杉磯什麼都沒有尋到,又處理了“賀朝”留下來的爛攤子,現在彆看仍然精神很好,實際上很煩躁。
他想找的人,似乎不見了。
賀朝開口:“瑤小姐剛來到這裡,想來是需要靜養休息,不方便常常出門,如果不舒服的話,就回房間休息,有什麼需要叫傭人即可。”
他大概知道賀金波為什麼一定要接這個在外多年不聞不顧的私生女回來,衝賀金波封建迷信的態度,就是因為前段時間的大師算命。
那段時間集團的確遇上了事,O記聯合警署都前來調查,隻是被集團運作公關下去,還未曾引起人們的注意。
賀家的確有不少值得調查的東西,都是賀金波經手的,而“賀朝”表麵上看是一個社會精英,實際上仔細算起也算是個敗類,給他留下了不少爛攤子。
他到來的時候,正是“賀朝”在飛回上北市的飛機上被人下藥,神不知鬼不覺沒了的時候。
而他原本的那一趟,就是打算奉賀金波的要求,去看望賀瑤。
但因為LA公司的事以及不知道哪來的仇家像是一枚定時炸彈,他不得不一到上北就調轉機頭回到LA,治療身子,隨後先去處理這些迫在眉睫的爛攤子。
忙了半個多月掃乾淨了尾巴才回來。
而他在掃尾的時候也沒閒著,派人去尋人,卻沒想到什麼也沒找到。
所以洛杉磯的事情一結束,他又匆忙趕回來了。
既然不在洛杉磯,會不會在上北市?
於是就看到了現在這一幕。
像賀瑤這種在如此危險又可怕的凶殺案的幸存者,正是“大師”口中氣運一等一的血脈相連之人。
那個大師的確有些本事,隻不過大多數都是坑蒙拐騙,這一次原本應當也不例外。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瞎貓撞上死耗子,賀瑤在經曆了這場泯滅人性、妄圖以人來祭祀的特大凶殺案裡,氣運竟然就這樣改變了,成了真正的氣運加身的人物。
但是這和賀朝都沒什麼關係。
他看著麵前坐在輪椅上的姑娘抬起頭,有些瑟縮地看向他,似乎因為他語氣的冷硬而不安,但是又因為話語的內容而感激。
“謝謝你,大……哥哥。”
賀瑤略顯濕潤的黑色眼眸微微彎,有些蒼白的唇也似乎帶著討好的笑。
本來男人想要說完話轉身走人的,他沒興趣在這裡再待下去。
但是對上了對方的目光,他微微一怔,但是很快又回過神來,眉頭微蹙。
“賀瑤?”
原本賀瑤已經和一旁的四太太道聲歉準備上樓了,聽到了他的聲音,又回過頭來。
女孩的眼眸依舊是那樣帶著一絲讓人輕而易舉發現的驚惶,唇也微微張開,像是沒想到他會喊她。
“大哥哥,還有事嗎?”賀瑤說,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更蒼白了一些,“是因為我叫你……對不起,大少爺。”
不知道為什麼,賀朝看著對方十分無辜又有些脆弱的神情,總感覺她是故意的。
但是他沒有證據,而且她表現得也天衣無縫。
那種剛經曆過不好的事情的不安,對待陌生人的惶恐,還有初來乍到一個新的地方的局促,都非常完美的展現。
而且……
姓名,外貌,完全不一樣。
係統的掃描功能掃不了靈魂。
薑穗就看到男人神情依舊是很冷淡,就好像剛才叫了她名字的人不是他一樣。
然後看到男人脫下了外套,露出了內裡的馬甲,將西裝外套遞給了旁邊一直等待收衣的傭人。
咦?
他剛剛不是一副準備要重新離開的樣子嗎?怎麼又不打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