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公確實隻通知了皇後一人。
而皇後最開始也並不打算帶著這群人去太和宮, 光是想想她就開始頭疼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在丁賢走了之後,長春宮就浩浩蕩蕩來了一群嬪妃。
以麗妃為首,餘下的也都是高位嬪妃, 皇後沒什麼理由將其拒之門外。
於是穿戴整齊的皇後又不得不接待起這群人。
其餘嬪妃行禮倒是符合規矩, 唯有麗妃仍是隨隨便便, 而且皇後覺得她的態度有些奇怪。
老皇帝突發惡疾陷入昏迷, 最恐慌的應當是麗妃, 她出身寒門, 且還曾是臣妻, 名聲在朝野中也並不好,現下靠山倒了, 但看起來卻比以往更加趾高氣昂。
麗妃雖然表現的悲傷,但是薑穗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皇後娘娘。”麗妃拿著手帕抹著眼淚, “陛下如今病重,臣妾等十分擔憂, 想要見陛下一麵,就算見不到, 得點消息也是好的,還望娘娘垂憐。”
淑妃也道:“皇後娘娘,陛下究竟發生了何事?臣妾聽聞後震驚不已,還請皇後娘娘以安後宮眾人的心。”
“是啊。”端妃接過話茬,但她卻做不出淑妃那副溫婉的模樣,說話也有些咄咄逼人,“若是皇後娘娘因為家中的事煩憂不止,耽誤了陛下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皇後聽著她們的話, 看起來並沒有生氣,而是也看起來悲傷的歎了口氣。
“端妃說的是,本宮雖然不是太醫,但是耽誤了陛下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端妃一噎,皇後說的這是什麼話?
或許是三妃得知了薑家什麼事,就連麗妃都跟著一起看似好好說話,實則帶著諷刺道:“娘娘,如今陛下病重,您怎可說出這樣冷血的話來?”
皇後眉頭微微一動,她看向麗妃,美豔的女人看起來擔憂無比地看著她。
麗妃道:“皇後娘娘,雖然薑家被處八大罪,可娘娘您不要忘了陛下正處於昏迷之中啊。”
皇後麵無表情,看起來仍舊是十分沉靜,似乎早就知道了薑家被處八大罪的消息。
巧夏心中震驚不已,但是她卻也知道這種時候決不能在娘娘麵前丟人,於是也麵無表情的一張臉,沒有讓其餘嬪妃看出端倪。
麗妃暗慨皇後竟然如此沉得住氣。
其實薑穗早就猜到了薑家會被開刀,但沒想到時機會這麼巧。
巧夏在剛剛給她收拾間也說了宮外的情況,但這個被處八大罪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到她耳邊。
兵部尚書沒了,對薑家不依不饒,也不知道賀朝暗自謀劃了多久,很快拿出了一早就準備好的證據,如今或許是正式向世家開刀了。
她這個皇後和賀朝不一樣,沒有KPI要完成,因此摸摸魚不給他的任務拖後腿再利用身份幫幫忙就行了。
於是皇後開口:“看來麗妃十分體諒陛下,如今陛下病重,還是不要這麼多人去的好,既然如此,麗妃便不用去了。”
麗妃:……
麗妃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皇後娘娘,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本宮與陛下情深似海,你是要阻止本宮麵見陛下嗎?”
皇後好心提醒她,“隻是帶去太和宮,能不能見到還另說,要聽聽賀廠公的意思。”
將賀朝搬了出來,麗妃臉色更差了。
但麗妃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深吸一口氣又重新冷靜了下來,還揚起了一個笑容。
“娘娘,臣妾今日隻想見到陛下。”她盯著皇後,“昨夜陛下歇息在娘娘宮裡,半夜便出了此事,臣妾實在不放心。”
皇後挑眉:“依麗妃的意思,陛下昏迷是與本宮有關了?”她慢悠悠的,眼眸卻很銳利,“麗妃,你這是汙蔑犯上。”
輕飄飄的話,卻仿佛重若千鈞。
一個看起來單薄的皇後,卻莫名的多了幾分氣勢。
淑妃正暗自觀察著,發現皇後好像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似乎……
是變得更女人味了一些。
皇後微微上挑的眼,微微紅潤的唇,還有帶著若有似無嫵媚的眉眼,都讓淑妃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妖嬈。
昨天夜裡,皇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麗妃還在嗆皇後,“娘娘,臣妾不過是想要見見陛下,卻被娘娘一而再的阻攔,難不成娘娘是心虛了?”
然而還未等麗妃再說什麼,皇後娘娘就忽然站了起來。
麗妃:?
正隨時準備插話的端妃:?
觀察著的淑妃:?
皇後已經在宮女的扶下往下走了。
三妃完全被皇後娘娘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蒙。
端妃心直口快:“皇後娘娘,你這是……”
走到一半的皇後微微偏過頭,“時辰到了,本宮要去太和宮,你們不走嗎?”
三妃:……
怎麼會有人在說話的時候突然離開啊!
懂不懂後妃禮儀懂不懂禮貌啊!
每一個嬪妃都是微笑著刀光劍影,就算是在難看的事情也總是麵上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也無人做出有損於貴女形象的事情。
就算是寒門出身的麗妃,也迫切的將這樣的儀態武裝自己,自詡並不比這些貴女差。
如今出了個不著調的,絲毫不看他人臉色,也並不在意自己名聲的皇後,其餘三妃都是不知如何招架。
還是端妃先反應過來,低咳了一聲也站起身,帶著宮女跟著皇後一起走了。
淑妃和麗妃坐著,發現皇後是真的直接走人了,看都不多看一眼,麗妃在皇後即將跨出長春宮的那一刻開口。
“皇後娘娘就這樣走了嗎?”
皇後回頭,十分詫異,“不然呢?現在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麗妃:我不是在問這個!
淑妃溫婉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娘娘是打算將我們撇在長春宮嗎?”
皇後娘娘站定,她似乎歎了口氣,然後指了指一旁的端妃。
“沒人不讓你們去,腿長在你們身上,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不要再廢話了。”
這樣的話都讓端妃一愣。
因為太過於直白,還劈頭蓋臉的將人罵了一頓沒讓人反應過來。
皇後將維持表麵和平,講句話都要七拐八繞的後宮慣例直接掀翻,年輕的皇後看起來已經是不耐煩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攆轎已經在等著了。
薑穗是真的不耐煩。
和她們這群宮妃講話是真的累,這種累不是體力上的累,而是心累。
就是你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她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但就是一定要用七拐八繞的方式才能說出來。
好聽的話下是暗藏的諷刺。
累不累啊。
薑穗覺得煩死了。
本來昨夜被折騰得睡眠不夠就已經煩死了,現在還要聽她們一群人嘰裡呱啦,還要學著她們的方式說話。
薑皇後決定不乾了。
愛咋咋地。
她在這宮裡好像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小可憐吧?
好歹現在也還是位皇後,就算是薑家現在正在進行抄家活動,她也還在這個位置上。
更何況……
她昨天還把這宮裡實際上的老大給睡了。
她都敢把九千歲給罵一頓,對這群女人怎麼還需要忍氣吞聲?
都說女人不為難女人,於是她也不折磨彼此了,直接走吧。
淑妃和麗妃才反應過來,皇後的意思是她們要想去就趕緊跟上。
二妃都感覺到了一種冒犯。
但冒犯她們的人也喊不回來,更不會看她們臉色,她們多少年都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了?
長春宮的掌事太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在一旁恭敬道:“二位娘娘吉祥,若是二位娘娘想要繼續留在長春宮做客,可需要奴才添茶?”
明明添茶這種事情根本不用問,麗妃和淑妃都很清楚這個太監是故意的。
淑妃皺起眉,“本宮還尚未開口,一個奴才說什麼話!”
麗妃已經冷哼一聲,“果真是一個宮裡的,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的奴才。”
她咬咬牙站起身,最終跟著上前。
她倒要看看,等她到了太和宮,皇後還有什麼可張狂的!
淑妃深吸了一口氣,最終也跟了上去。
離開前她掃了一眼長春宮,發現整個宮的宮人都井井有條,看起來訓練有素。
短短的日子,皇後竟有如此手段調教下人?
她怎麼未曾收到消息?
淑妃看著皇後宮裡的掌事太監很眼熟,但卻想不起是在哪見著的。
直到到了太和宮,淑妃看到了丁賢,才驀然想起來。
皇後宮裡的掌事太監,之前似乎就是跟在丁賢身旁的小太監!
原來皇後和賀廠公早就有聯係了!
淑妃心下一驚,但若是如此,為什麼皇後卻放任賀朝把薑家給抄了?
這裡淑妃卻看不懂了。
她們一群嬪妃進入了太和宮,但是真正能夠進入大殿的,卻隻有皇後。
“本宮憂思陛下,竟連麵見都不允許嗎?!”麗妃捂著胸口,一副哀傷模樣,“賀內官,本宮實在擔心就隻想見見陛下一眼,就一眼可好?”
剛剛還在皇後麵前十分囂張的模樣完全收斂,麗妃看起來是真的對皇帝十分擔憂,她看著賀朝,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對方的臉上。
沒辦法,和老皇帝相比,這個九千歲實在是太過於俊美了。
高大,英俊。
不少小嬪妃和小宮女都想多看賀內官兩眼。
還未等麗妃再多看兩眼,賀內官黑眸裡的煞氣讓她心中一驚,隻覺得壓力十足。
“麗妃娘娘的意思,是不相信本督主了?”
麗妃頓時沒了欣賞美色的心。
當初她不是不曾想讓賀內官成為她的裙下臣,但卻沒想到對方非但不為所動,還明裡暗裡嘲諷了一番。
當初還不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就已經對她不假辭色,現下更是冷漠。
麗妃道:“廠公誤會了,本宮隻是實在思念陛下……”
廠公似笑非笑,“麗妃娘娘,按規定,侍疾由中宮即可,幾位娘娘……可都不夠格。”
廠公說的話也直白,讓其餘三位後妃臉青一陣白一陣。
端妃最先忍不住,“廠公說的這是什麼話?本宮也隻是擔心陛下,怎從廠公嘴裡卻如此難聽。”端妃也知道賀廠公不能惹,也隻能挑著不出錯的話回。
廠公都沒理,隻是仍然讓小太監攔著不讓其他幾位娘娘進入,隨後來到薑穗麵前。
皇後能感覺到廠公如有實質的目光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而她自然也想到了昨夜發生的事情,臉上仍然端著,但是手已經緊緊握拳。
廠公行禮,“給皇後請安。”
皇後沒理,她肩膀上被咬的地方還疼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