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穗不知道該說這裡和記憶中的一樣, 還是說不一樣。
飛艦懸落,離地麵有一小段距離,薑穗想要跳下去,被身後的男人輕輕地半抱著安穩落地。
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 隨後目光被這個有些破敗的花園所吸引。
為了不驚動外麵的人, 他們降落的地點是在花園裡。
這也不能說是小花園, 畢竟奧特蘭克花園在全聯邦都算是有名的特色景點。
隻不過這個景點在奧特蘭克屬於洛德之後,就再也沒有麵向群眾開放。
如今不知道什麼原因,花園已經沒什麼人再打理了,顯得有些雜草叢生,看起來沒有以往精致。
“我離開之後……這裡就沒有人來過了嗎?”薑穗喃喃, 年幼時的遊樂場,遠離政治中心的安心之地, 竟然變成了這樣。
她提起裙擺往前走去, 踩在鬆軟的草地上,隻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是這裡。”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忽然開口, 他站在一道花牆麵前, 目光凝聚在團團綻放的鮮花上。
儘管無人打理,但是美麗鮮豔的花朵仍然在熱烈的開放。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花牆前, 卻也沒有被這樣的豔麗所壓下去, 反而有一種難言的驚豔。
“什麼?”薑穗有些不明白。
男人微微偏過頭來,漆黑的瞳仁裡似乎沾染上了些許的笑意, “當初我就是在這裡,第一次聞到你信息素的味道。”
薑穗微微睜大眼睛,她通過他的話,也一下子想到了記憶中那一次的突然分化。
那是昏沉沉的一天。
她已經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她十分的生氣, 在拿著小鞭子想要對著墨勒斯發泄自己的怒火,卻看著他平靜的眼神,覺得自己就像是無理取鬨的小醜。
她隻覺得一種濃鬱的悲哀和憤怒。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不應當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隻讓她覺得難堪。
身上有一種陣陣的抽疼,帶動著腦子裡的神經仿佛也在抽動,她扔下小鞭子,轉身跑去了花園。
仆人在身後喊著,“大小姐,主宅的人馬上就要來了,您這是要去哪裡啊!”
當時的西薇婭隻有一個想法,她哪都不要去,她隻想待在這裡,待在有母親生活痕跡的地方。
墨勒斯背叛了她。
無論她怎麼暗示,這個該死的奴隸根本就沒有想到和她一起留在這裡的想法。
就算她想要讓他帶著她離開,這個沒有情緒的奴隸也隻會尖銳的指出,離開了洛德她根本就沒有生存能力。
就連這個家夥,也老老實實聽從那群人的安排,要跟著一起去那個冰冷冷的主宅。
年幼的西薇婭跑不到哪裡去。
在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大的花園,卻在年幼孩童的心裡是那樣的大,她在奔跑的過程中感覺到了身體的不對勁。
煩躁,疼痛,冷熱交織的感覺一下子湧便了全身。
西薇婭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相反,她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她分化了。
本以為自己板上釘釘分化稱Alpha的她,成了Omega。
濃鬱的甜酒香氣一下子在整個花園裡爆發,一下子吸引了無數來接人的Alpha侍衛。
分化的Omega信息素過於擾人心智,衝昏了Alpha的頭腦。
Alpha本身就是難以自控的一種生物,Omega猶如發/情一般的信息素對於他們來說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Alpha們紛紛湧向了花園。
但是神誌不清的西薇婭,已經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隻知道再次醒過來,她已經回到了主宅,而原本跟著她的傭人們,也都已經換了一批。
至於墨勒斯……
這個叛徒。
他也早已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後來發生了什麼?”回憶起當初分化的危機,薑穗忽然就意識到了各種的細節產生的出入。
比起她的分化,墨勒斯早就已經成為了Alpha,那麼那個時候的墨勒斯,究竟在哪裡?
高大的男人轉過身來,微微低下頭,看著她。
那雙墨靄沉沉的眼眸裡是平靜的笑意,他站在台階下,因此正好能夠和她平行的對視。
銀白發色的奴隸露出了笑容,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騎士一樣,朝著她說道:“我在護衛您的安全。”
薑穗微微一愣。
“沒有人打得過我。”就算是年幼的自己,現在的他仍然感到得意,“所有的Alpha,都被我趕跑了。”
薑穗沉默了片刻,隨後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往前走了一個台階,變成她抬頭看著他。
“那個時候,你明明還不知道正常的感情是什麼吧?”她說,“為什麼?你是在那個時候就喜歡我嗎?”
Alpha聽到了她的話,同樣的黑眸微微一沉,他直視著她,並沒有再打什麼啞謎下去。
“我或許不知道,但是我的本能一定知道。”
賀朝說,他抬起手,幫她把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因為那個時候,‘我’就是我了。”
薑穗說:“你也發現了。”
“是。”男人很快就承認了,“是我的疏忽,就算是和阿守一起進行了防護,但是還是被鑽了空子。”
聽到了他的話,薑穗神情沒有發生變化,隻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扶著她走下台階,儘管她根本就不需要,但是男人還是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肢體碰觸的機會——
很明顯,墨勒斯的本能同樣融入了他的骨髓,想要將自己的Omega抱在懷裡親親貼貼的本能。
“上一次,為了躲過檢查,我把自己的記憶分割後藏在意識空間深處。”
男人聲音並不大,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在她聽來十分清晰。
“那個時候它就把力量藏進來了。”
賀朝並沒有說出主腦一詞,因為一旦說出來恐怕就會被發現。
這個世界的副腦藏在原核裡,想要殺死必須將原核打開,但是一旦打開,裡麵的汙染恐怕會泄露出來。
全聯邦裡,唯有聯邦研究所擁有最頂級的防汙染量子設備,他也不需要聯邦政府的人把它全部打開,隻要有一小點的縫隙,他就能動手殺死。
而唯有在那個實驗室房間裡,那樣級彆的汙染才不會泄露。
係統的休眠沉睡說明著一件事,它的力量耗儘一空,很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這如此。
那麼原核的汙染與力量,就讓係統一同吸收走,完全不虧,正好係統和副腦同根同源,也算是兄弟一家親。
而現在,薑穗很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關於原核要怎麼處理的事情他們已經互相說明過,而現在,她很明顯地指出了他們到達這個世界的時間點和他們所發現的並不相同。
是主腦動的手腳。
其實很快賀朝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真是奇怪啊,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一個輕而易舉捏死他們的存在,為什麼要用如此迂回的手段?
而且為什麼,僅僅隻是想把他當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傀儡,而不是在他起了異心之後殺死他呢?
而隻是想殺死“乾擾”到他情緒的另外一個“病毒”。
薑穗……也究竟是什麼人?
這樣的問題與大量的疑點充斥著他的腦海,但是看著身旁仰著頭,沉靜地看著他的少女。
這張熟悉的臉上是他熟悉的神情,每當他煩躁起來時,看到她便會覺得安心。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她一定回來找他,而他隻要乖乖地等待,就一定會在漫長的旅途中等待到她的到來。
少女朝他笑了笑。
他們果然在這棟已經沒有人再來過的小樓中找到了當初留下的痕跡。
他們果然是他們。
這句話很拗口,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就是墨勒斯,她也是西薇婭。
他們早在更早的以前,就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是他們的記憶都出現了問題,並沒有發現。
但是在互相看到對方的那一刻,他們又不由自主地相互吸引。
隻不過後來的陰差陽錯,他們又再次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