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吉蘭自己手裡的五萬人瞬間削減了一半,二首領覺得是個好機會,大白天裡就點燃了通信的煙火。
也虧得他通知及時,劉奕才靠著手底下兩萬弱旅,和葉秋雲支援的三千刀營將士,直接從吉蘭手中突破。
剿殺吉蘭大批兵馬。
吉蘭沒想到這個素日從不被他放在眼裡的劉奕,竟能夠贏他,大怒之際,本欲反撲。
可偏偏在此時收到了消息,說是大徽援軍將要抵達。
逼不得已,隻能撤退。
但吉蘭做出的種種決策都太慢了,致使他手中剩餘的一萬五千兵馬,被劉奕半中截斷了七千多人。
又在後撤過程中,傷亡過半。
到最後他退至陲溪鎮內部時,隊伍內竟是堪堪隻剩下了三千多人。
這等情況,對吉蘭來說,便是真正的奇恥大辱。
他不光輸給了往日裡看不上的大徽弱旅,且還因為反複猶豫,而被動損失了大批將士,留下三千多人退至陲溪鎮中,是自行走入了絕路之中。
眼下大徽援兵將至,憑著他手裡的這三千多人,他今日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從這邊逃脫了。
這個他欲攻陷的小鎮,將要成為了他的葬身之地。
而讓他落入了這個境地中的人,甚至都不是章玉麟,也不是陸家兄弟,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劉奕而已!
吉蘭在暴怒和難以置信之中,終是狗急跳牆。
他差遣手中剩餘不多的三千兵馬,竟是挾持了陲溪鎮內的許多無辜大徽子民,以他們的性命脅迫,逼著劉奕放他走。
夜色已深,深夜裡的陲溪鎮內,劉奕所率領的大軍在鎮外鎮守,他跟葉秋雲,隻領著三千刀營將士,在與吉蘭對峙。
而在他們跟前,吉蘭手底下的將士們,挾持著鎮上許多的百姓,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之上,這些被挾持的百姓中,還有年歲極小的孩童。
天色暗沉下來,冷風吹拂著,那冰冷的刀刃,好像下一刻便要劃破他們的脖頸。
陲溪鎮內的百姓麵色發白,已是搖搖欲墜,而他們跟前,尚且還不懂事的孩童則是哭泣出聲。
在這夜裡聽著,格外的蕭索。
劉奕的臉色格外難看,他看向吉蘭,沉聲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吉蘭擦了把臉,他右邊麵龐被葉秋雲刺破,一道細長的刀疤從額頭蜿蜒了下來,血流不止。
已至窮途末路,吉蘭眼神陰戾,一雙眼睛死氣沉沉地盯著他們二人。
他從他們身後,看到了那支名為刀營的精銳部隊。
而在鎮外,還有大批的大徽軍隊。
吉蘭臉色難看,偏那幾個孩童還在哭鬨,他眼眸陰沉下來,冷聲道:“讓他閉嘴。”
旁邊的將士領命,拎起手中的大刀,便要往孩童身上落了下去。
“住手!”劉奕猛地上前一步,手中的劍指向了吉蘭:“我記得你們昊周新帝下過旨令,不得殘殺無辜,吉蘭,你如今竟是連個弱小的孩童都不願放過?”
吉蘭聽到了這番話,譏笑不已。
他目光落到了劉奕那張冠冕堂皇的麵容之上,劉奕沒被逼入絕境,自然是能隨口說出這種話。
眼下吉蘭人都要活不成了,還管什麼旨令?
吉蘭冷聲道:“你既是這麼好心腸,行。”
戰場上廝殺了近一天一夜,他的頭發已經披散開來,模樣癲狂。
他瞥向了劉奕手中的長劍,譏聲道:“那不若你來換他?”
被他用刀指著的孩子,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滿臉懵懂,在哭泣聲惹來吉蘭不耐之後,被身側的大人捂住了嘴,可一雙眼眸依舊蓄滿了淚。
劉奕看得尤為不忍。
他欲開口,卻在這寂靜的夜色裡,聽到一人道:“用我來換。”
這道聲音一出現,驚得所有人俱是抬頭望了去。
吉蘭亦是。
他在猛地抬頭的瞬間,看見了那道清瘦的身影後,終是按捺不住,麵色陰沉而猙獰。
來的援軍將領,竟然是溫月聲。
昏黑的天際線下,他抬眸,看見對方緩步行來,眸光冷冽。
他是陪同鬱舜前往大徽的將領之一,自然認識這位如今聲名赫赫的思寧郡主。
也知其手段。
在她出現之前,他挾持眾多鎮內百姓,許是還能有一線生機。
而在她出現後,吉蘭清楚,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沒有了任何可能。
他神色陰戾,眸光落在了溫月聲身上許久之後,驟然道:“行!用一個賤民,換得一個大徽主將,怎麼也是劃算的買賣。”
卻見溫月聲那雙沒有情緒的眼眸掃向了他:“我說的是,用我,來換這裡的所有人。”
“郡主!”劉奕變了神色。
眼下正好是深夜,晚間的視線很差,也不見星月。被吉蘭挾持的鎮中百姓,零零總總共有幾百人,男女老少皆有之。
吉蘭身側的昊周將士,俱是用這些無辜百姓的身體,遮擋住自己。
昏暗的視線之下,若命弓箭手放箭的話,先死的人,一定會是這些百姓。
劉奕劃過了那一雙雙驚懼無助的眼眸,心下不忍,他甚至不敢去看剛才那個孩子的眼睛,隻沉下聲對溫月聲道:“弓箭手已就位。”
隨時可以下令射殺這裡所有的昊周將士。
溫月聲卻沒回答他的話,隻看向吉蘭。
卻見吉蘭先是一怔,隨後癲狂大笑了起來。
他那雙陰沉沉的眸,在掃向了溫月聲之後,眼底滑動著劇烈的情緒。
他心知今日無法逃脫,他活不成了。
他也清楚溫月聲曾斬殺過很多昊周名將,實力不俗。
但眼下他彆無選擇。
他可以殺了手中所有的大徽百姓,但都不如殺了溫月聲來得有價值。
她既是送上了門來,那他今日斬殺了她,便是戰敗,也是死得其所了。
當下,吉蘭平靜下來,陰沉著眼眸道:“好!”
“但是在交換之前,你需要卸掉身上所有的兵器,還有……”他抬起手中的兵器,指向了劉奕二人。
“這兩個人,還有你身邊所有的大徽人,都必須退出鎮外去。”
幾乎這個話剛剛一出,那劉奕跟葉秋雲便已經是神色巨變。
吉蘭手裡還有三千餘人,卻要他們退出去。
這裡是陲溪鎮的主乾道,他們如果退出去的話,短時間內,溫月聲便得要一個人麵對這裡的所有人。
劉奕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道:“不行!”
未成想,他話音剛落,溫月聲已經扔掉了手中的刀。
哐當。
刀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溫月聲麵無表情地道:“好。”
“郡主!?”連她身側的葉秋雲都變了神色。
劉奕也是毫不猶豫地道:“郡主,萬萬不可。”
他閉了閉眼,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可以放棄鎮中的百姓,但溫月聲是整個邊疆的主將,隻有她活著,才能夠保住了邊疆安寧。
他們欲開口,卻直接被溫月聲打斷。
朦朧的夜色中,溫月聲目光冷徹,不帶情緒地道:“刀營眾將。”
“是!”
“撤出陲溪鎮。”
對刀營將士來說,溫月聲的命令就是他們行事的唯一準則。
是以哪怕知道眼下這般狀況不該,他們還是在溫月聲的指令之下,毫不猶豫地道:“是。”
刀營所有的將領,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齊刷刷往後撤。
刀營將士撤出,劉奕卻不願意走,葉秋雲亦是,他們二人依舊直愣愣地站在了溫月聲的身後。
但少去了那支精良的刀營震懾,令得這邊的氣氛亦是變化了些許。
吉蘭見狀,更是忍不住譏笑,他如同看戲一般,摩挲著下巴盯著溫月聲。
目光之中,滿是興奮之色。
今日便是他死了,能帶走溫月聲,卻也不算是個壞事了。
而那邊,溫月聲在走向了昊周眾將之前,她先是立在了葉秋雲麵前。
葉秋雲麵色變了又變,低聲道:“郡主……”
溫月聲沒有表情地道:“出去。”
話說出口的瞬間,葉秋雲垂眸,忽而看見,溫月聲抬手,將右手腕間的一串紫玉佛珠褪下了。
自她認識溫月聲後,溫月聲腕間始終佩戴著佛珠,這也是一直以來,他們對於溫月聲最大的認知。
邊疆條件艱苦,自到了這邊之後,溫月聲禮佛的時日便逐漸減少。
但無論如何,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她都始終帶著一串簡單的佛珠。
今日,是葉秋雲第一次見到溫月聲將佛珠褪下。
那串佛珠遞到了她的手中時,尚且還是溫熱的。
但溫月聲的聲音和眼眸,卻冷得像是寒冬臘月裡的冰霜。
漆黑的夜色裡,葉秋雲聽她道:“收好。”
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佛珠,下一刻,就見溫月聲就這般,直接轉身走向昊周大軍。
看著溫月聲步步靠近時,吉蘭眼中逐漸興奮。
他輕抬手,示意那些挾持著百姓的昊周將士們,慢慢地放人。
陲溪鎮內的百姓,皆是心慌意亂,匆忙被人催促和推著往前走,架在了他們脖頸上的刀,讓他們沒有辦法去思考。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身黑色衣裙的溫月聲,冷淡著情緒,同他們擦肩而過。
有人從她平靜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眸裡,窺見了那些隱匿的,被深藏著的東西,在這個黑夜之中,伴隨著她的腳步,在一步一步地放大。
空蕩蕩的陲溪鎮街道之上,無數泛著寒光的刀,指向了溫月聲。
隻等待著吉蘭一聲令下,便能毫不猶豫地將她斬殺在了原地。
以她為中心的幾百人,將她圍得死死的。
吉蘭就站在了外側,看著她手無寸鐵,被昊周大軍淹沒。
他當下輕笑,隨後麵色一整,正欲開口,命人斬殺了她。
就見溫月聲驟然抬頭,那雙原本沒有任何情緒的眸,竟是在這深夜裡,滲出了滔天的殺意。
幾乎是瞬間,整個陲溪鎮的街道上都變得寂靜無聲。
唯有她麵無表情地道:“好了嗎?”
吉蘭正欲開口,便聽得一聲刺耳的尖叫。
被那聲尖叫驚醒的,不隻是昊周的那些將士,更有反應過來的劉奕和葉秋雲。
他們對視一眼,倏地上前,一人奪過了那將領手中懷抱著的最後一個孩子,一人則是毫不猶豫地將麵前的昊周將士斬殺。
在他們的身後,無數刀營眾將聞風而動,迅速奔向了鎮子當中。
然當他們進入鎮中時,所看見的,便是溫月聲立在了無數的昊周將士麵前,她手中拿著一把不知從哪裡奪來的刀,每行一步,斬殺數人。
無數將士倒在了她的身側,將她腳下的那條路,都染成了另外的顏色。
而在她麵前不遠處,旁邊的牆壁之上,吉蘭碩大的身體,被一把大刀,釘死在了牆壁之上!吉蘭身死之前,依舊大睜著一雙眼眸。
黑暗中,她行走於昊周將士中間,所到之處,無一人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