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進展順利的姚容不同, 許危衡那邊遇到了一些麻煩。
節目組給的經費是二十塊錢,這二十塊錢足夠許危衡買下一大紮五顏六色的編織繩。
但問題在於,他沒學過怎麼編手繩。
現在正在直播, 節目組是禁止嘉賓玩手機的, 這直接杜絕了許危衡跟著視頻學習的做法。
好在許危衡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在購買編織繩時, 他問老板娘能不能送他一份操作指南, 他照著上麵的操作步驟來做, 應該也能成功把手繩編出來。
老板娘還是很好說話的,很快, 許危衡如願以償。
他低下頭,仔細操作指南上寫的四個步驟。
無論是拆開還是連起來,他都能輕鬆讀懂。
許危衡稍稍鬆了口氣,轉身離開集市。
【等等, 許危衡就這麼走了?他真的看懂了嗎?】
【我感覺他應該看懂了,剛剛那鬆了口氣的表情不要太明顯】
【哈哈哈哈哈哈這題我會,眼睛:我懂了, 手:不,你不懂】
【剛剛仔細看了看, 操作指南上隻教了打金剛結的方法,沒教編到足夠長度後怎麼編紐扣結, 到時許危衡要怎麼幫他媽媽戴上?】
彈幕一時格外熱鬨。
有人在科普編手繩的幾種打結方法,更多的人,都在暗戳戳期待許危衡的吃癟。
倒不是討厭他, 純粹就是想看熱鬨。
許危衡沒有馬上回民宿, 而是在附近找了處安靜無人的樹蔭, 坐在花壇邊, 開始按照圖上說的進行嘗試。
一分鐘後,許危衡依舊滿懷熱情。
五分鐘後,許危衡覺得自己還能再試試。
十分鐘後,許危衡盯著圖紙,懷疑人生。
中間到底是哪一步他沒有跟上!
這圖紙未免也太簡略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這一臉懵逼的表情也太好笑了】
【剛從隔壁過來,確認了,許危衡絕對沒有遺傳到他媽媽的動手能力】
又試了一次,許危衡終於頹然放棄。
隻靠自己,他是絕對沒辦法在規定時間準備好禮物的。
看來是他之前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許危衡花了幾秒鐘時間認清現狀,歎了口氣,起身收拾東西,小跑著再次回到集市,來到剛剛的老板娘麵前,詢問老板娘能不能教他編手繩。
“最簡單的那種就可以。”
“我給老板娘你乾一下午活作為報酬,無論是力氣活還是打雜都可以,老板娘你行行好。”
老板娘爽快同意了。
這間服裝店不大大小,一大半區域都在賣衣服,另外一小半是在賣飾品。
許危衡幫老板娘扛了兩箱貨物進來,需要他做的重活就沒有了,剩下的工作內容主要是要幫老板娘吆喝吸引客人和招呼客人。
老板娘不放心問道:“你可以嗎?”
像她這種做生意的,久了都能練出一雙厲眼,一番接觸下來,她就已經看出來許危衡臉皮薄、不善言辭了。
其實她這店鋪生意一般,有很多空閒時間可以教他。
她會的幾種編織方法都是從網上學來的,也不需要藏私。
但這孩子看著就是個自尊心重的,怕是不願意平白欠人情,所以在許危衡提出用勞動作為報酬後,老板娘順水推舟,一口應下了他的請求。
“可以的!”
許危衡用力點頭。
等老板娘轉過身,他才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熱得厲害的耳垂。明明都出道那麼久了,他在跟彆人溝通時,臉皮還是那麼薄。
輕輕吐了口氣,許危衡開始有樣學樣,跟著老板娘一塊兒吆喝。
他一開始有些放不開,但他長得乾乾淨淨,看上去格外乖巧有少年感,就算隻是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裡,也能給店鋪吸引來不少人氣。
有幾個客人還是攤子的熟客,笑著打趣:“老板娘,這是在哪裡找來了這麼好看的小員工?”
彈幕也在學著熟客的語氣一塊兒進行打趣。
【老板娘,這個小員工給你招來了這麼多生意,等會兒你可要好好教他編手繩啊~】
【這個小員工可真是怕生啊,怎麼誇上兩句耳朵就紅了呢?】
不過裡麵同樣夾雜著一些不太友好的發言。
【許危衡是啞巴嗎,彆人跟他說話,他都不會回應一下?】
【果然有人拿他未成年來洗地,未成年不等於沒禮貌好嗎!】
【就是,彆總是拿年紀事,要說年紀小,許意遠的年紀可比他還小,但做事敞亮,說話落落大方,這兩人每一次同框,對比果然都非常慘烈】
但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直播間裡嘲諷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沉默。
許危衡確實不會說什麼討巧的話,沒有舌燦蓮花的口才,在某些事情的應對上甚至顯得有幾分木訥——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做不好現在這件事。
他在真誠地審視每一個顧客,用他在娛樂圈裡熏陶過兩年的審美,來為每一個顧客搭配服飾。
他所挑選的衣服,既能夠突顯顧客本身的優勢,又能夠遮掩他們的劣勢,再搭配上幾樣小飾品,整套衣服的格調瞬間就起來了。
這樣的努力,也許顯得笨拙,也許沒有什麼綜藝效果,但他確實儘了他所能做的所有。
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態度足夠真誠。
而真誠,是可以打動人的。
除非是許危衡的黑粉,不然在感受到他的認真後,是很難再繼續責備下去。
比起直播間的觀眾,被許危衡服務的客人對此有更直觀的感受。
而他們對這份真誠的回饋,全部都體現在他們的購買力上。
進入店裡的顧客,走的時候或多或少手裡都提著購物袋。
有些人甚至一次性買了三四套衣服。
“好了,今天下午的生意都抵得上平時兩三天的營業額了,我們也是時候收攤了。”
許危衡送走店裡的客人,一回過頭,就聽到了老板娘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才後知後覺發現,距離他剛到店裡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個小時。
這三個小時裡,他沒有停過招待客人。
老板娘遞給許危衡一罐旺仔:“說了那麼久的話,渴了吧,先喝點飲料再來學。”
許危衡愣了愣,伸手接過。
“啊,我忘了這個。”老板娘又找了半天,找到一根奶茶用的吸管,應該是之前她喝奶茶的時候剩下的,“你們這些明星肯定都比較講究,這個給你。”
老板娘又不是徹底兩耳不聞窗外事,她還是對許危衡有印象的。
再說了,許危衡身後一直跟著攝影小哥,就算不認識他的人,也能猜到他是在錄節目。
許危衡彎了彎唇角,接過吸管,拉開易拉罐:“我不講究,不過確實習慣了用吸管來喝,謝謝您。”
他咬著相對於罐裝旺仔牛奶來說過於粗壯的吸管,迅速喝完了飲料,擺正神色,開始跟老板娘學習。
因為要趕時間,老板娘沒有教許危衡什麼複雜的編法。
不過她拿出了一小箱珠子,讓許危衡隨便用。
“不值什麼錢,但是串進去會更好看。你要是有喜歡的就儘管拿。”
有老板娘在旁邊做演示,許危衡很快就上手了。
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許危衡就將手鏈編好了。
老板娘拿出一個大紅色的精美首飾盒,遞給許危衡:“裝進這裡麵吧,這手鏈是送給你媽媽的,得包裝得好看一些。”
許危衡滿是驚喜,連聲道謝:“多謝老板娘!”
將編好的手鏈放進盒子裡,許危衡陪著老板娘一塊兒關上閘門,各自離開了店鋪。
許危衡回到家時,姚容還坐在院子裡雕刻宇宙飛船。
他悄悄走過去,想看看姚女士這次給自己雕的東西會是什麼。
還沒靠近,就被身後的攝影小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許危衡隻好舉起雙手表示放棄。
他將院子的燈打開,又去廚房看了眼,果然還沒有做飯。
他問跟在他身後一起來廚房的攝影小哥:“你們晚上準備了什麼食材?”
攝影小哥指了指牆角的冷凍箱子。
許危衡摩拳擦掌,準備再次大顯身手。
燈光亮起那刻,姚容才注意到許危衡回家了。
宇宙飛船的外形很容易刻出來,這個木雕的難點在於:如何用核桃大小的木料,呈現出宇宙飛船的內部。
在這一步上,即使是姚容,也必須投入十二分的精力。
她選擇將宇宙飛船的頂部半敞開,這樣既能保持它外部的結構,又能夠看清裡麵的構造。
用乾淨的刷子清理掉指尖的粉末,又慢慢將木頭上的粉屑掃落下來。
當姚容將覆蓋在木雕上的粉末儘數掃淨,宇宙飛船的所有細節都清晰出現在鏡頭裡。
駕駛艙,座位,操縱杆,氧氣艙……
觀眾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細節,無論是大還是小,都能在裡麵找到。
如果不是對宇宙飛船有一定的了解,絕對沒辦法雕到這種程度。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我認認真真盯著看了五個小時,可以肯定這絕對是她自己雕出來的,牛逼,就算扯破喉嚨我也要喊出一聲,牛逼!!!】
【那些說許危衡媽媽,不對,那些說姚女士沒本事的人呢,一開始不是蹦噠得很厲害嗎?】
【這就是你們口中的“隻有高中學曆”?】
【你們行你們上,我是已經想跪著唱《征服》了,說實話,就衝這一手雕工,是節目組高攀了】
【+1,是節目組高攀了】
【冒昧問一下,姚女士有沒有意向出售同款擺件?我可以出一個讓您滿意的價格】
伴著這條彈幕的,是直播間的一個宇宙飛船禮物。
對此,姚容當然是沒有看到。
她將這個木雕在鏡頭前全方位展示。
副導演適時詢問道:“姚女士,請問你為什麼會選擇這件木雕作為禮物?”
“因為危衡會喜歡。”
副導演抓住她話語間的漏洞,刻意挑刺:“據我所知,你是在兩個月前剛剛與許危衡重逢。母子兩這麼長時間沒見,你覺得現在的你足夠了解他嗎?”
姚容瞥了副導演一眼,不軟不硬頂了回去:“一般來說,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媽。導演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您媽媽。”
副導演:“……”
姚容將宇宙飛船放在一張絲巾上包好,站起身活動片刻,把刻刀和刷子都收進工具箱裡。
她剛準備去廚房找許危衡,許危衡先一步端著酸菜魚走了出來:“你忙完了?那剛好,可以吃晚飯了。”
姚容點頭,開始收拾桌子。
幾分鐘後,菜就上齊了。
副導演再次飄了出來,讓母子兩互換完禮物再開始吃飯。
他原以為這會是一個很煽情的環節,母子兩應該趁機說些感人肺腑的話語,但實際上,姚容和許危衡都表現得很平靜。
姚容直接將絲巾包裹著的木雕放在許危衡掌心。
許危衡將一直背在身後的禮物,遞到姚容麵前。
姚容接過問道:“能直接打開嗎?”
得到許危衡的回複,姚容才將盒子打開。
她看著安靜躺在盒子裡,在燈光照耀下折射出淡淡光澤的黑色編織繩手鏈,微微一笑,說道:“幫我戴上吧。”
等許危衡為姚容戴上手鏈,笑著握起筷子,說了一句“開飯吧”,副導演才堪堪回過神來。
這……
這就完事了!?
煽情呢,催淚呢,這些必備的環節怎麼都沒有!這對母子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不過低頭看了眼直播間不斷上漲的熱度,副導演又淡定了。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預感:也許這對母子,會成為節目組的一匹黑馬。
吃完飯後,姚容去洗碗。
等姚容走開,許危衡迅速拿起木雕,仔細把玩起來,明顯愛不釋手。
明明沒比他的拇指大多少,姚女士是怎麼做到雕刻得這麼精細的。
雖然不是第一次收到類似的禮物,但每收到一次,許危衡都發自內心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