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亡國之君13 你的明君養成係統已上線……(2 / 2)

但是,從小就視父兄為大英雄的人,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父兄死後還要背負滿身罵名的。

她從生下來,就是聽著姚家曆代先輩的故事長大的。她知道自己的抗爭也許沒有太大作用,但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麼都不做呢……

所以她儘到了自己所能儘到的,到死也沒有辜負自己的姓氏。

[她離開人世時,是無愧於心的,卻是有愧於你。]

南流景點點頭又搖搖頭,根本說不出話來,眼尾一片殷紅。

“我知道的……”

南流景開口,終於還是沒控製住落下一滴淚來。

他低下頭,將臉埋進手掌裡。

“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其實很少聽桂生和春玉姑姑說起母妃,但每當他們提到母妃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悵惘懷念,就足夠讓南流景確定,自己的母妃是一個非常美好的人。

她沒能陪著他長大,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隻是沒有想到,她的苦衷會是這個。

姚容用沉靜而哀傷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孩子,像是透過那些悠遠漫長的歲月,看見他從血泊中誕生。那時候,長信宮裡的柿子樹也還隻是一棵樹苗。

後來樹木長大了,那個所有人都以為要活不了的孩子也長大了。

長成了與姚家人相似的模樣。

無論容貌,還是品性。

[你知道她愛你,但有時候,一個人在冷宮裡磕磕巴巴長大,也會覺得很難過,也會幻想她要是能陪伴在你身邊該有多好,是不是?]

南流景想說“不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最後,南流景還是說出了心裡話:“我很想她,很想她能陪在我的身邊。”

似乎是覺得這個答案忽略了老師,南流景抬手抓了抓頭發,小聲道:“這是一個注定沒辦法實現的願望,但沒關係,我有老師。”

“有老師陪著我,我已經非常心滿意足了。”

他在心裡悄悄補充道,雖然他很愛母妃,但他覺得,就算母妃還活著,估計也不能做得比老師更好。

他對母親的形象總是模糊的,直到老師出現,他理想中的母親形象,終於有了一個切實的樣子。

老師滿足了他對女性長輩的一切想象——溫柔又強大,像是冬日裡的一縷暖陽。

也許冬天沒有陽光也能熬過去,但是冬天沒有陽光的照耀,一定會讓人倍感煎熬。

隻可惜,就像他沒見過母親一樣,他也沒能見過老師長什麼樣。

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

姚容唇角微微一彎,突然提議說:[我們再種一棵柿子樹吧。就種在之前那棵柿子樹的旁邊。]

[我陪在你身邊有一年多時間,柿子樹也挑一年樹齡的。]

[大樹的年輪記載著它們的樹齡,有多少圈年輪就意味著它們被種下有多少年了。第一棵柿子樹記錄著你的年齡,第二棵柿子樹,會記錄著我陪伴了你多長時間。]

這個提議,頓時讓南流景來了精神。

正好他今天在藏書閣待的時間夠久了,南流景回到現實世界,興奮規劃起來。

“正好,這幾天托梁師父幫找找樹種,等到過段時間積雪融化、氣候回暖,我們就可以開始種樹了。”

“不過我還沒學過該怎麼種樹……”

[我教你,你到時隻要按照我說的來做就好了。]

自從去年那股“黃金餅”風潮後,京城周邊根本就不缺柿子樹。家家戶戶隻要有空地,都會想辦法去野外找柿子樹,然後將柿子樹移栽到自家門口。

所以南流景要的樹種很快就找到了。

當京城周邊海棠遍開之際,南流景在姚容的指揮下,種下了一棵幼小的柿子樹苗。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讀書練武外,還多了一項給樹木澆水。

但很快,一件事情的發生,打破了南流景平靜卻勤奮的生活——

貴妃的禁足期結束了,四皇子不知因為何事觸怒了貴妃,在禦花園跪了足足兩個時辰。被宮人送回宮殿時,雙膝全部都紅腫了。

這個消息爆發的當天,姚容問南流景:[流景,你想出宮去看看嗎?]

南流景愣在原地,很久都沒回過神。

“去宮外?”

[是,你和桂生都去。]

後宮是貴妃的地盤,之前貴妃被禁足,鬨不出太大的幺蛾子。現在誰知道她會怎麼折騰,再讓南流景留在皇宮裡,太冒險了。

南流景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期待。

他從來就沒有踏出過皇宮。

如今,老師告訴他,他有機會出宮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

“我想出去。”

“老師,我想去看看外麵的事物,看看遊記裡記載的是不是真的,看看大燁的大好河山。”

[當然沒問題。]

“但我要怎麼出宮?永慶帝那邊能同意嗎?”

姚容提出了這件事情,自然早就已經想到了辦法:[我找到了一顆裝病丸,你服下之後,身上會起一些紅疹,看上去和傳染病有幾分相似。]

老師出品,必屬精品。南流景知道自己肯定能出宮,心底一陣激動。

但激動過後,他看著院中那棵抽出嫩芽的小柿子樹,臉色一垮:“我的樹才剛剛種下去,以後要是我不在宮裡了,誰來照料它啊。”

姚容莞爾:[放心吧,這棵柿子樹已經開始紮根了,就算沒有你的照料也能順利長大。]

南流景歎氣。

姚容隻好改口道:[如果你還是擔心,那以後可以讓梁大人時不時過來看一眼,給它澆澆水、施施肥。]

南流景頓時眉開眼笑,放下心來。

他細細琢磨了一天,趁著梁光譽過來長信宮的時候,將完整計劃告訴了梁光譽和桂生。

天後,南流景服下裝病丸,身上出了不少紅疹。

看著有些可怕,實際上不疼也不癢,隻要過個幾天就能自行消下去。

當天下午,梁光譽來到長信宮,沒過多久就一臉急色地離開了。

不多時,永慶帝就知道了南流景疑似患上傳染性疾病的消息。

永慶帝臉色大變,第一時間問:“這病會不會傳染?”

內侍總管尷尬道:“陛下,太醫還沒來得及去看。”

“這種事情怎麼能耽擱,萬一傳染給朕——”永慶帝在大殿內來回轉悠了兩圈,開口道,“不行,不能讓他在皇宮裡待下去了。馬上派人將他移出皇宮。”

內侍總管:“陛下,要移去哪裡?”

“隨便找個地方。”永慶帝不耐煩地擺擺手,“這也要朕教你嗎。”

內侍總管不敢再問,連忙退了出去。

梁光譽還在外麵候著,見內侍總管出來了,連忙迎上前。

內侍總管急聲道:“梁大人,梁大人,咱們站遠點說。”與梁光譽拉開距離,將永慶帝的命令轉述給梁光譽。

梁光譽狀似為難:“那該讓何人送皇子出宮?”

聞言,內侍總管看了看梁光譽。

梁光譽接收到他的眼神,臉色一變,半晌咬牙主動道:“公公,我已經與皇子接觸過了,一事不煩二主,乾脆就讓我帶隊送皇子出宮吧。”

“正巧我在皇家寺廟附近有個空院子,那裡遠離京都,風景秀美,很適合給皇子養病。”

內侍總管露出笑容,梁光譽這提議可真是給他幫了大忙啊:“那就勞煩梁大人了。”

梁光譽的演技還是很到位的。

能做到他這位置的,也沒幾個演技不好的。

他苦笑道:“好說好說,你我都是為了陛下辦事。”

內侍總管暗示道:“陛下會知道梁大人的心意的。”

一刻鐘後,梁光譽帶著一隊兵馬來到長信宮,直接揮手讓人進去搬皇子。

桂生急得要攔:“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想對殿下做什麼?”

梁光譽道:“桂生公公,我們也是為皇子好,他在這冷宮裡能養好病嗎,送出宮外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們要把殿下送出宮?”桂生麵色如霜,見他們人多勢眾,軟了語氣,“好,我不攔你們,但我要跟著殿下一起離開。”

梁光譽淡淡頷首,表示同意了。

幾個侍衛將躺在床上裝睡的南流景搬到馬車裡。

等桂生也上了馬車,梁光譽大手一揮:“出發。”

車輪碾過青石地板,發出微微晃動。南流景微微睜開了眼睛,與桂生相視一笑。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南流景並沒有馬上坐起來,直到馬車徹底出了皇宮,他才裝作一副剛剛醒來的樣子,問這是怎麼了。

然後他在桂生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悄悄將馬車窗簾掀起一角。

風車,糖葫蘆,雜技表演……

街市中最常見的酒樓,茶館,包子鋪……

被娘親抱在懷裡的娃娃,騎在父親肩頭的孩童,歡呼著跑過的一群少年,還有在忙碌一天後疲憊歸家的人群……

外麵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如此新奇。

那些隻在書上看到過的描述,終於具現化,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不知是哪處酒家最先點燃了高掛在門口的燈籠,照亮了歸人腳下的路。

整條長街仿佛被按了什麼開關般,一盞又一盞的燈籠漸次亮起。

馬車不過駛出十幾米遠的距離,再回頭時,南流景身後已是萬家燈火。

南流景想,他會永遠記住這一幕。

從這一刻起,他是真正獲得自由了。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那座冰冷孤寂的長信宮,再也困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