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海浪(雙更合一) 她也不要我了……(1 / 2)

今朝且渡 芒厘 14738 字 3個月前

柏助收到消息的時候很懵, 他們速度很快,現在手裡已經有眉目了。

他們這群跟在宋卿時手下的人能力都不是蓋的。

可是回北城前還心急如焚,勒令他一有消息就稟報的人, 現在卻是叫他在這關頭收手回去。仿佛之前那個急於將人找到的宋卿時不是他一樣。

柏助差點都要懷疑宋總是不是被人劫持才改的口風。

但他也隻能依令行事, 放下手中剛查到的訊息,中斷行動, 打道回府。

宋卿時之前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將她找回來的事情上, 這回不用再找人,他整個人也都空了。從恨不得分身乏術到無事可做,不過隻是前後的功夫。

與她聯係完, 他獨自在書房坐了幾個小時。

從書房出來以後, 他回房間睡了一個整覺。

這一覺睡得很長,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從七年前開始做起,他夢回他們初次見麵的時候。她蹲在地上試圖洗去手背淤泥, 他站在她跟前,與她打著招呼。

從遠遠地看見她開始, 他就發現她長得好白, 雖然年紀小,但是清澈、也稚嫩。手背上染上的臟泥,竟像是染臟白瓷的汙垢。

她似乎被突然出現的他嚇著了,晶瑩的眼眸閃了閃,問說:“你是?”

他看清了她精致的五官。從這一麵中, 他是能看出她與戚榆有些相像的,不由更加肯定自己得到的消息。

——一切都很意外, 包括他偶然得知清禾鎮那邊的消息,到他找到逢夕,一切不過是機緣巧合。

那時候, 她小,他也不大,不過是少年青澀的年紀。但當時他就在想,這可能會是他做過的最“驚天動地”的事情。

後來也果然,他這一舉,在北城掀起驚濤駭浪。沈家人舉家上門同宋家長輩表示感謝,爺爺更是滿目讚賞,讚歎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有如此膽識。

那時他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件事情,做完就結束了。

但是後來,他才知道,有些緣分,竟是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扯不斷了。

他以為,自己將她帶回北城、見證他們認完親,自己的任務就結束了。不曾想,此後七年,他仍擔起了很大的責任。他將她帶在身邊,自己成長的同時,也拉帶著她的成長。

從七年前開始,就意味著他再也放不開她的手。這七年裡是這樣,七年之後、以後,也會是這樣。他再放不下她了。

一個小小的責任,從七年前開始與他綁定。

他夢見她第一年生日時,挽著她爸爸的手走出來,他站在遠處看著她的模樣。她與第一次見麵時的模樣截然不同。人靠衣裝,穿幾十塊的普通衣服與穿價值不菲的手工禮裙的感覺自然不同。她蛻變成了優雅的小白天鵝,但舉止之間不難看見青澀與生疏,笨拙地麵對著眾人,很顯可愛。

畫麵一轉,演變到了前不久她的生日宴會。她一襲淡紫色禮裙,這一回,與七年前的對照更是明顯。她褪去了所有的青澀生疏,成長成了傲然挺立的白天鵝,驕傲且從容,一顰一笑皆是優雅動人。這一回,她是真正的公主,坦然麵對著所有鏡頭與掌聲。

七年前的那一幕,他感覺還好。

七年後的這一幕,他經久無聲,視線始終追隨。

她是他的公主,他一手帶出來的公主,他隻想與她共舞。

不知不覺,情意已漸生,很多東西早已不一樣了。

再後來。

他夢到在一片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唯有唇瓣上落了一柔軟。

炙熱的呼吸打上來,他們氣息交織。

即使是在夢中,他也能敏銳地猜到那是她。

他出手很快,扣住她的腰肢,加深了這個吻。

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借此與他喧囂,告訴他,他很想她,他很愛她,他現在很想見到她。

大夢初醒。

他睜眼看了天花板許久,難以從夢境中抽身。

從七年前到七年後,他夢到了太多。原來,他們之間已經有過這麼多年的聯係,也已經有過這麼多的牽扯糾纏。哪裡是她一走就能斷掉的?

他帶了她七年。

他成長得有多迅速,她就成長得有多迅速。

他們同步在往前走,在往上攀。

好不容易,玫瑰養成,卻是自斷花枝,自行離開。

宋卿時眸中晦澀幽深,一波一波的難受在往上湧。

——他果然沒有那麼痛快。

答應是答應了,但是並不甘心,也並非他的本意。

不過是被她逼到無路可走,不得不應罷了。

他閉了閉眼,仍是無可奈何。

起床以後,他去找岑蘭淩,要來了逢夕留下的所有信件。

從那日不歡而散後,他再沒理過岑蘭淩,這還是頭一回,她有些心酸。可是這才多久的功夫?肉眼可見的,他多了一圈的頹然,隻叫她覺得心疼。

岑蘭淩是見識過他這幾日的瘋的,她不知他要做什麼,所以沒有立即給他,而是有些擔憂地先問了聲:“你要做什麼?”

“幫她送信。”

她寫給誰,他就將信送去給誰。

聞言,岑蘭淩才將信件交給他。

厚厚一遝。

宋卿時拿在手中,感受了下厚度。她確實有不少掛念的人,也確實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寫了這麼多的信,遠不止給他一個人寫。

可即使如此,她也還是要走,那麼決然,也那麼義無反顧。

他不知道是自己什麼時候教錯了,還是她什麼時候領會錯了、長歪了。

最開始得知的時候,他被氣到發昏,但根本拿她沒有辦法。瞧,他連人都沒見上一麵,到了最後,除了任由她走,什麼也做不了。

宋卿時先去了趟沈家。

先是林家,再是沈家。

——就算不為尋找她的下落,這兩家他本也打算一一前去。

自打在雨中接回她的那一日,或許他就該攤開牌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該斷就斷,該絕就絕,任由他們這樣糾纏不清,對她來說其實是二次傷害、多重傷害。

他對這兩家人都有火氣。

林家的話,與他的關聯比較少,他那天該說的已經說完。他們要麼良心發現,要麼刻意不改,他並沒有辦法。

但是沈家不該。當年他幫忙找回了沈家的孩子,那時沈家人如何千恩萬謝的嘴臉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可是當年那麼感激他、那麼珍視逢夕的人,又是怎麼對待她的?

這麼些年,沈家捫心自問,真的對得起她嗎?又如何對得起他?

他辛辛苦苦把人帶回來,如果是個錯誤的話,那他還不如沒帶回來,當年倒不如帶回去自己養!

一個沈清悠而已,憑什麼叫所有人的心都偏過去她的身上?

她是生了病,難道他的阿夭就沒有病了嗎?

他憶起有一年,一次聚會上,沈清悠特地走到他麵前問他:“卿時哥,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那是逢夕回來的第四年。

那時候,他對她的偏愛已經顯而易見。

至於沈清悠,他一貫不是很在意。

他對那些不熟的人都是如此,但若是沈清悠和逢夕在一處,他對沈清悠的無視就會比較明顯些。他向來隻喚走逢夕一個人,注意力也隻在她身上,沈清悠在他眼裡就像個透明人。

他不以為意,但是沈清悠放在了心上。她想了很多次,宋卿時是不是對她有什麼意見呢?為什麼隻看得見逢夕,也隻帶逢夕去玩,卻都不理她?

她實在想不通,所以她鼓起勇氣來問了。

其實也不用對她有多好,哪怕隻是正常的相處呢?比如打個招呼,比如客氣一下。

聽見她問題,宋卿時笑了一下。

但他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隻是說:“我又不是專門養孩子的。她是我帶回來的,我對她特殊點,彆的還想怎樣?”

是啊。他可是宋家二少,二房獨子,又不是專門帶孩子玩的。帶一個逢夕都已經很叫人吃驚,哪來的閒心對一個個的好?

沈清悠被說得麵紅耳赤。她覺得好像還是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她看得出來,他的耐心耗儘。而且他明顯是一副——“我就隻疼她了,怎樣?”的囂張態度。於是她憋下了話頭,沒有再問。

當年她還小,確實容易覺出差彆對待,天之驕女卻被這樣偏待,確實容易不甘。後來她也慢慢長大,成熟了許多,也不會再去問出那樣的問題。

可是宋卿時想啊,自己一個人偏愛逢夕,沈清悠都這麼在意了,那,那麼多人偏愛沈清悠,逢夕又得有多難受呢?

都是敏感年紀的小女孩,難不成逢夕的心就大,就不會在意這些,也不會為這些感到難受麼?

當時他就已經能夠讀出殘忍。

有些時候,刀子是藏於無形的。紮人的時候,也不見血。

宋卿時反複地開始質疑起自己這些年所有的決策。

那些他答應過她的事情,他順著她的意思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

他很擔心,在這件事上,他也是助紂為虐的劊子手。

逢夕很大度,她給沈家人也留了信。

但她又很小氣,攏共隻有兩封,給沈經垣和戚榆,其他人都被她掠過了。可能其他人在她眼裡本來也不重要吧。

今天他是來送信,但又不止是來送信。

沈家門衛一看見他,立即為他開了門,往裡稟報進去。

沈家人都在,除了沈晝和沈清悠。

宋卿時知道,沈晝帶著沈清悠在美國治病,現在應該剛開始治療,沒那麼快回來。

沈晝是沈家長子,這些年一直被沈經垣精心培養,予以重任,卻能為了沈清悠看病而允許他放下公事數月,沈清悠看病這件事兒在沈家人眼裡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見他來,沈家均是意外。沈經垣和戚榆一起迎出來。

戚榆暗自猜測,他這趟來是為的什麼事?她心中很是不安,他們上次的溝通,以宋卿時掌控局麵為主,他對他們的聲聲控訴、問責,至今仍猶在耳,最後他對他們下了最後的通知,禁止他們再去與她見麵。

戚榆也不想聽,但是他說:逢夕已經不想再見他們。

前麵幾十句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一句叫她心碎。

後來她悄悄去見逢夕的那一次,逢夕與她說的話,更是印證了宋卿時所說。

逢夕那句“媽媽,我真的過得很痛苦,你放過我吧”,她之後數個午夜夢回全都夢到,心如刀割,每每想起都淚流滿麵。她到底是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讓她的女兒這麼痛苦?

現在再次見到宋卿時,她心中惴惴,不知是否又發生了什麼。

這幾日裡,他們夫婦一點也不好過。他們不免也有一絲希冀,宋卿時這趟來,是不是送逢夕回來的?

沈經垣已經與戚榆說定,他們會好好反省,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隻要逢夕願意回來,他們什麼都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