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那碗藥的原因,逢夕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裡,終於不再是各種碎片光影,也沒有電影般一幀一幀的畫麵。她睡得很好,什麼都沒有夢到。
但即使沒有做夢,這一覺之後,她發現自己還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很神奇,給不出原因,但事實就是如此。
可能人體本就神奇。
醒來的時候,她沒有著急叫人,隻是望著天花板,慢慢梳理著腦海中的記憶。
記憶雜亂,時不時缺一塊,時不時又想起來一塊。她隻有自己安靜地待一會兒,去想一想,才會覺得舒服一些。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有阿姨不放心地進來查看了眼情況,這才驚訝地發現她已經醒來。
阿姨笑著走過來:“您醒啦?怎麼不叫我們一聲呢?頭還暈嗎?”
逢夕收回視線,垂下眼:“好多了。”
但還是有些疼,總是不太舒服。
而且她也沒有完全將事情想起來,隻是找回一小部分。
隻是,不管是多是少,好歹也算找回來了一點,算是一個好的征兆。她告訴自己不要操之過急,或許接下來幾天去,情況會慢慢好轉也說不定。
很快,宋卿時就來了。
逢夕從他進門開始,視線便靜謐安寧地跟在他身上,跟著他由遠及近。
她不做什麼,隻是忽然很想看他。
宋卿時問她:“怎麼了?有話要同我說嗎?”
可她又搖頭。
安安靜靜的。
“有想起點什麼嗎?還有沒有剛才那麼難受?”
對於想起的記憶,她下意識地選擇了不告知,隻是搖搖頭。
宋卿時凝她幾瞬,臉色確實好點了。他取了熱毛巾,給她擦臉擦手。剛才她出了很多汗,汗乾了以後,一定很不舒服。
“舒服點了是嗎?那待會喝點粥,休息一會再喝一碗藥。”既然有效用,那自然是最好。現在距離剛才已經過了數小時,也到了要再次喝藥的時間。
一直乖乖看著他動作,且乖乖配合的人,眸光一頓,抬起眸看他一眼,眼裡好像浮了層水霧。
宋卿時心頭一癢。
她恐怕不知,她這樣看他時,雖一言不發,卻像極了在撒嬌。眸光盈盈,看起來可憐極了。而他實在可惡,想的並非如她所願,想的隻有摧花。
喉結一滾,他移走視線,接過阿姨端來的熱粥,開始喂她。
逢夕看出來了,這是她待會必須喝藥的意思。
她抿緊唇,微歎口氣。
她懷疑藥中是不是多了一味黃連,要不然怎麼能這樣苦?她從未喝過這麼苦的東西,更彆提一來就是一大碗。
……還有,這裡的碗怎麼這麼大?她覺得應該換一批碗具。
她的意見滿腹,隻是嘴裡忙著喝粥嚼動,無暇一一吐露。
他照顧她實在照顧得太好,貼心細致,再沒有比他還溫柔周到的了。
喝完粥後,要稍等一會再喝藥。她便問他:“宋卿時,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呀?”
他拿著熱毛巾也在擦手,覷她一眼,唇角輕勾:“想對你好一點,以後好將你哄騙回家,做我妻子。”
逢夕微愣,連眨眼都忘了。
而他闃然俯首,親吻她的眼睛。
她下意識閉眼。
隨後,一個有溫度的吻落了下來。
“怎麼這麼意外?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我想娶你。
逢夕眸光微閃,“這種事情,不意外才是不正常。”
他笑了笑,說起柳秋秋她們來了的事情,問她想不想見。
“都是你以前很喜歡的人,她們很掛念你,也很想你。如果感覺好一點的話,可以跟她們聊聊天,說一會話?”
他在說話的時候,她晶瑩的眸子一直望著他。
她點點頭,表示想見。
“那先喝藥,喝完藥再聊天。還有師傅剛做的糕點,也叫他們送一碟來。”
他好像是在哄小孩。
——吃了藥,我就讓你去玩。
——還給你好吃的糕點哦。
逢夕彎唇。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有女兒了,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像從前養她一樣去養孩子?或許,他現在更有經驗,會將孩子養得更加好也說不定。
他連蜜餞都準備好了。
剛才沒準備是因為,她連吃蜜餞的力氣都沒有,能喝下去藥已經很不容易。
她歎口氣,知道躲不掉,這次倒也沒怎麼掙紮。
剛才猶在病魘中,神智不太清楚,很不好說話,藥也不肯吃。現在狀態好多了,她自然不會再像剛才一樣耍賴。
他依然是一口一口地給她喂完。這次喂得太容易,他都不免挑眉:“這次怎麼這麼乖?”
逢夕被苦到說不出話。等含住蜜餞,才無奈道:“你真的把我當小孩了呀?”
宋卿時勾唇:“看來上次喂藥有多不容易,某人是不記得了。”
逢夕頃刻間紅了臉頰。
是啊,上次喝藥的時候,可不是比小孩還難哄麼?
眼看著她要惱怒,他輕笑一聲,轉走話題,抬手撫平她的眉尖,“最近怎麼老是蹙眉?——是很苦,等喝完藥,病好了,我們就不喝了。”
她一怔,跟著鬆開眉心。
她最近,經常蹙眉嗎?
宋卿時去喊了柳秋秋她們來。
柳秋秋大喜,一進來就往人身上撲:“阿夭——!”
宋卿時看得眉心直跳。他捏捏眉骨,還說她呢?他自己也是,最近總是皺眉,眉間很少舒展。
逢夕彎著眉眼,交出自己的手給她握著,再任她打量。
柳秋秋歎著氣:“黑了點,還瘦了。”
明明以前白得會發光,現在光淡了些。
瘦了也是真的,抱起來都能感覺到骨頭。以前多少還有點肉呢?
因為不熟悉,加上虛弱、元氣還沒恢複,她也沒有太多的力氣說話,所以逢夕話少,主要是靠在床頭,聽著她們說。
但也不怕冷場或尷尬,尤其是當有個柳秋秋,她一個人就能夠撐起全場。她的話多著呢,即使麵對的是個失憶的人,也不愁沒話講。
逢夕靜靜地看著她們的眉眼,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宋卿時不在的時候,柳秋秋壓低聲音:“記得嗎記得嗎?那天我們灌醉了他,讓你大展拳腳。我們把他扛回房間,然後就交給你啦!至於你做了什麼,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一定是有做點什麼的……吧?不然多浪費這一天賜良機呀!”
她說得興起,眉飛色舞,小臉上生動極了。
這是個很容易叫人喜歡上的女孩。
逢夕隻是笑,在她說完、期待地投來征詢的眸光時,笑意漸深,很給麵子地點點頭。
是啊,一定是有做點什麼的,不然這麼好的機會多浪費呀。
那個晚上……
那個晚上——
她穿著睡裙,指尖緊張地捏住裙擺。
如同一個偷吃糖的小孩兒。
伏在他身上,月華落入,她輕輕親吻了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