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勘的到來,讓秦淑慧很是開心,儘管已經打盹,開還是強睜著眼皮說話。
“你送那麼些書來做什麼?”小姑娘指著對麵桌上的幾冊書,開始抱怨,“我看不懂。”
賀勘正坐在桌旁,便往書冊上瞟了眼:“看完這些,我再給你幾本。”
秦淑慧頓時苦了臉,不管什麼時候,這個二哥總是如此嚴肅,哪怕怎麼說都不行。這時她想起了白日竹丫的話,說府裡流言厲害,是關於二哥和嫂嫂的。
“二哥,”她小心翼翼開口,往賀勘臉上看去,“你是不是不想認嫂嫂?”
正間,孟元元端著湯藥剛好進來,東間的些許話語也適時鑽進耳中。
更何況孟元元有美麗的臉,嬌柔的姿態。
“胡說!”秦尤嗬斥一聲,恨不能上前將孟元元捆起來拖走,“你嫁入秦家,怎不是秦家婦?從來就不安分,等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麵對這個狠戾的男人,孟元元心內怎麼不怕,可臉上未顯半分,越是這種時候心中越不能慌:“我嫁的誰?”
秦尤想也不想:“秦胥!”
“那麼現在秦家可有秦胥?”孟元元又問,“既無秦胥,我便無夫君,自不是秦家婦。”
暖閣的門此時正好推開,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那兒,是聞訊而來的賀勘。一進來,他便從聽到孟元元的後一句話。
秦胥,就是秦家二郎,他在秦家的名字。
“大公子來了?”藍夫人最先回過神來,對旁邊銀嬤嬤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搬來太師椅。
賀勘從孟元元和秦尤中間穿過,邁步到了藍夫人那邊,對人見了一禮,隨後坐去太師椅上。
“二,二郎。”秦尤喚了聲,臉上換上討好的諂媚,“一走就是一年,你也沒回家去看看,咱爹娘……”
“咳咳。”藍夫人輕咳兩聲,斷了秦尤的話。心中道了聲,無知的粗俗莽夫。
“哦,”秦尤趕緊改口,抬手指著孟元元,“她帶著小妹偷跑出來,害我找遍了紅河縣。這不年底了,總得把她們接回去。”
抓人轉眼間變成了接人,分明剛才還言要打斷人的腿。
暖閣中的氣氛越發怪異,藍夫人看向賀勘:“既是那邊的事,不如大公子來決定。”
賀勘應了聲,往站著的兩人看去。去紅河縣的人還沒回信兒,秦尤先找了過來:“怎麼說是偷跑?”
他先問的秦尤,孟元元心中歎了聲,果然是站在秦家那一邊的罷。秦家對他有恩,而她,差點毀了他的清名。
秦尤長歎一聲,再不見先前囂張,反而表現出很大的委屈:“我哪裡知道?就出了門一趟,回來她就拐著淑慧跑了。那傻丫頭還不知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你也知道,孟氏女是什麼心機。”
“那你是否將她抵給彆人,還賭債?”賀勘又問,語氣淡淡。
“沒有,她胡說,”秦尤斬釘截鐵,連氣兒都不喘,“這個女人,我真怕她帶壞了淑慧。”
一旁,孟元元聽著,眼前一陣陣發黑。秦尤怎就如此無恥?那麼,賀勘他會信這些嗎?
她看過去,正好他也在看她,兩人四目就此在空中碰上。
隔著一層雪簾,人臉上是不耐煩與輕視,卻也隻能折步回去。
孟元元站在門外階梯處,因此秀巧走回時,無法去到簷下,隻能站在雪地裡。
“孟娘子有何吩咐?”秀巧一低頭,冰冷的雪粒子便往脖頸裡鑽,冷得打了個哆嗦。
她佯裝不知何故,站在那兒閉著一張嘴,反正心裡早有了幾個理由,拎出哪一個來,也會讓這鄉下來的兩女人無言以對。
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高站台階上的孟元元也不說話,隻拿一雙清靈的眼睛盯著她看,完全不知是何意。這樣站久了,秀巧儼然是撐不住的,繡鞋凍透,雙腳漸漸發麻。
孟元元站著,完全沒有讓開叫人到簷下的意思,餘光中,秦淑慧還坐在軟椅上,猶豫著不動彈。
“無緣無故讓人在雪裡受凍,是何道理?”秀巧終是忍不住開口,顯然是挨不住了。
彆人不說,她也不好先提手爐的事,那豈不是不打自招?
孟元元不語,仍舊等著秦程慧那邊的動靜。
“這,”秀巧生氣,衝著孟元元的聲量不由變高,“大冷天兒的,孟娘子想凍死人嗎?”
“我,我嫂嫂沒有,”秦淑慧站起來,幾步到了孟元元身邊,小臉繃著,“你,你給我的手爐也是冷的。”
她雙手往前一送,那圓滾滾的手爐瞬時摔倒雪地裡,爐蓋掉落,從裡麵掉出兩塊冷透的黑炭。
秀巧嚇了一驚,手爐差點兒砸到她腳上,趕緊往後推了兩步,差點兒滑倒。
還不等秀巧開口,秦淑慧又道:“你給我重新裝一個,要熱的”
秀巧張張嘴,終是不敢說什麼,乖乖蹲去地上撿起手爐,隨後往廚房中去裝炭。
等人走進廚房,孟元元攥上秦淑慧發抖的手:“現在,你懂了?”
“嗯。”秦淑慧顫著嗓音點頭。
孟元元微微一笑,懂了就好。
這時,竹丫從外麵跑進來,徑直到了正屋前:“孟娘子,有人找你。”
來的人等在後巷,孟元元踩著小路的積雪到了小門。
孟元元回頭,見著一個衣著鮮亮的女子自遊廊上下來,臉上笑著,是安氏。
“安夫人。”
安氏走過來,往孟元元手上的包袱掃了一眼:“要出去?我也要去一趟後門,今兒人多事兒也多。”
孟元元微微一笑,知道安氏有時候會幫藍夫人處理一些事。也沒在意,就一並往後門走,間或閒聊兩句。
拐過罩房,一個婆子跑過來,到了安氏麵前:“安夫人,就是那人,說從紅河縣來的,奴婢讓他等在那兒。”
後門處,一個男人靠著牆根站,衣著邋裡邋遢,雙手抱胸看著的人,絲毫沒有姿態可言。
隻看人一眼,孟元元便當場怔住,抓包袱的手攥緊,猛然吸進的涼氣,使得渾身更冷。
秦尤,他怎麼來了?
大概感受到目光,秦尤轉頭往這邊看來,一眼就定在孟元元身上。他麵上一狠,隨即大步而來。
孟元元退到牆下,眼看秦尤是有備而來,她知道一旦出了那扇後門,自己必然會被抓回去。
“對,跟我去外麵談,”秦尤惡狠狠的抬著手指,來回點著,“忘恩負義的女人,當初我們秦家不收留你,你早不知道落去哪個窯兒了。給老子識相一點兒,免得吃苦頭。”
男人話語粗魯凶狠,饒是一旁的婆子都被嚇住,看去孟元元的眼中多了幾分同情。
孟元元牙根一咬,不再言語,轉身便跑。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秦尤愣了一瞬,反應上來就跟著去攆。安氏同樣怔住,反醒上來急得重重拍了下大腿,那孟元元跑的方向可不就是朝裕院?
她這是要把事情鬨大,糊糊口呼呼。
孟元元跑上遊廊,身後緊跟著秦尤,眼看他一伸手就要扯上她。她猛的往前一衝,撞上一個正搬著酒壇的下人。
“啪”,一聲刺耳的碎裂,地麵上散開無數瓷片,酒香氣在冷風中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秦尤上來揪住了孟元元,不由分說,拖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