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秋露這般心比天高的宮女不止一個,她能揪出來一個,難保沒有第二個,但今日之事一出,渡玉軒便是再有不安分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前途,想不想做第二個秋露。
孰輕孰重,她們應當還是懂的。
如此一個心懷異心的下人,陛下為她處置了,也省得再讓她想辦法。
沈霽將這枚玉佩好好收起來,交代著身邊的霜惢:“秋露一事你好好斟酌著告訴底下的人,不必說得太直白,讓她們自己懂就是。”
“她身邊兒用過的東西都搜羅出來燒了,去去晦氣,也好警醒底下的人。”
霜惢福身正要退下,沈霽又添了句,“這個月宮人的銀錢都添兩成,算是恩威並施,去吧。”
“是。”
霜惢前腳剛走,筠雪便走進來說班小主來了。
擋風的棉簾子被掀開,沈霽掀眸就看見班玉雅從外頭走了進來。
“玉姐姐,”班玉雅笑著走進來搓搓手,“一入秋,外麵出著太陽也還是這麼涼呢,姐姐的屋子裡倒是暖和,快讓我也暖暖。”
沈霽彎眸招呼她過來坐:“秋日易招病,今日出太陽,可外麵還是有風的,你老是這麼過來尋我,若是凍壞自己怎麼好。”
班玉雅嬌羞笑起來:“姐姐這是不歡迎我了?我可不聽。”
沈霽笑著說:“我今日給陛下熬竹蓀老鴨湯,小廚房裡還剩下不少,裡頭放了好些補料,你也喝一碗吧。”
不過一會兒,筠雪過來將一碗熱乎乎的湯放在班玉雅跟前,彎彎的眉眼笑盈盈的:“渡玉軒的小廚房第一次開火,班小主可是好福氣啦。”
給陛下的湯自然是軟爛入味,清香四溢,班玉雅連連點頭,一邊喝湯一邊說:“我進來的時候瞧霜惢似乎在宮女房那邊忙活什麼,可是出什麼事了嗎?”
沈霽笑一笑:“渡玉軒有宮女心思不乾淨,被陛下處置了,我讓霜惢盯著人去收拾東西了。”
“姐姐宮裡的人竟也敢這麼放肆?可她們才來不久啊,”班玉雅有些驚訝,喝下一口湯,餘光卻瞧見寧露還在身側,她放下勺子支開寧露,這才說著,“我記得姐姐宮裡有一半奴才都是晉貴人時撥來的,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搗鬼?”
沈霽捏捏她的臉:“你算是說對了,可見近日進步不小。”
兩人正說話之際,霜惢撩了簾子進來,神情十分凝重,麵露難色:“小主。”
沈霽眉眼稍凝,抬手示意剩下不相乾的人出去,這才問:“出什麼事了?”
霜惢這才將手裡手帕包著的東西展開,離得遠遠的,說著:“小主,這是在秋露的被褥裡發現的。看見此物的幾人奴婢已經勒令禁止她們聲張,但奴婢心想,還是得讓您知道。”
什麼東西這樣謹慎,霜惢雖年輕,卻是她身邊最穩重的宮女,能讓她如此忌諱,是秋露還做了什麼不容於世的事?
沈霽微微蹙了眉頭,往她雙手捧著的手帕上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待發覺那是什麼後,眉頭立刻緊皺起來,幾欲乾嘔起來。
班玉雅不知到底是何物,往前看過去,就見是上麵的東西是一方淡粉的手帕,角落還繡著一株精美的蘭花。
可上麵卻有不少白色的斑痕,已經乾透了,將原本柔順的手帕凝成一塊一塊。
這是……
班玉雅像是想到了什麼,險些驚呼出來,急忙拿帕子掩住了唇,她壓低了聲音,詢問著:“這……這是……”
沈霽緊皺著眉點點頭:“正是你想的此物。”
這秋露竟敢在自己的被褥裡私藏陛下用過的帕子,實在是汙穢大膽。
陛下為自己取小字那日,恰好是秋露在門口上值,次日晨起時上水清理,宮人不少,誰也猜不到她會吃了熊心豹子膽藏這樣的東西。
便是宮女也是要臉麵的,一個清白的女孩子,竟然背地裡做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想來陛下也是看出她貪欲過重,這才處罰了她,真是令人作嘔。
不成想渡玉軒的宮女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班玉雅也想不到,頓時嫌惡不已:“快拿去燒了,彆留在姐姐宮裡。”
沈霽覷一眼那物什:“霜惢,你親自去燒,彆再因此物遷出什麼是非來。”
“幸好陛下已經處置了她,不然這樣的人留在姐姐身邊,真是讓人日夜難安。”
霜惢將東西包起來退出屋外,班玉雅才撫了撫心口,輕聲說著。
沈霽拿茶水壓了壓胃裡的翻江倒海,低聲道:“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知道自己身邊人想的究竟是什麼?咱們出身民間尚能服侍陛下,宮女也有貪心不足想要上位的,今日一事便是教訓了。”
“若是此人繼續留在我宮裡,難保日後不會坑害了我,這也足以說明,身邊的下人忠心乾淨多麼要緊。”
班玉雅怔怔頷首,輕聲說:“姐姐說的是,隻是以咱們的能力,想要在這偌大的後宮裡尋出一批隻效忠於咱們的奴才實在是難如登天,也隻好自己事事小心了。”
日漸西斜,兩人又說了些話。
可出了這樣的事,沈霽心裡頭不安定,班玉雅也心事重重,霜惢處理乾淨那穢物,淨了手過來說:“小主,再有半個時辰就是用晚膳的時候了,今晚陛下要來,東西恐怕不少,奴婢這便要帶著底下的人過去了。”
沈霽點點頭,可想起陛下今晚要來,她看著眼前的班玉雅思量片刻,溫聲說:“玉雅,今晚陛下要在渡玉軒用晚膳,不如你也留下,想來陛下也是願意的。”
班玉雅怔了一瞬,連忙起身說著:“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陛下要來看姐姐是好事,我留下算什麼?豈不是耽誤陛下和姐姐相處。”
“我懷了身孕,就算寵眷優渥,可不能侍寢,陛下來一次便少一次,懷胎幾個月,能改變的事太多了,總要有人得寵。”沈霽柔聲說,“比起旁人,我更希望是你。”
班玉雅站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雖是如此道理,可我還是不願這般。等姐姐真的不能侍寢的時候,那到時候我再想法子,總不能老是要姐姐事事為我周全。”
說罷,她生怕沈霽反悔,提裙急匆匆離開了渡玉軒,寧露緊跟在身後走了出去。
回玉荷堂的路上,班玉雅一直心事重重,不曾開口說話,身側的寧露觀察了半晌,噘噘嘴說:“奴婢聽說陛下今晚要留在渡玉軒用膳,小主何不留下一起呢,您和玉貴人這樣要好,她有孕不能得寵,將陛下往您這推才最合適,怎麼您反而回宮了?”
她不知道兩人在屋內的對話,跟在身後繼續說著:“其實玉貴人若是不願意也是合理,陛下的恩寵,就算是好姐妹也不甘心拱手讓人的……”
話未說完,寧露的聲音卻被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得住了口,“啪!”的一聲,她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出現一個五指清晰的紅印子。
寧露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小主,還從未想過班禦女這樣膽小怯弱的一個人,居然也會打她的巴掌。
班玉雅冷冷地看著寧露:“說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