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垂下長睫,柔柔說道:“嬪妾方才來鳳儀宮之前,還瞧見長信宮去送膳食的宮女被連人帶飯扔了出去,不知多狼狽。林貴嬪情緒不穩,又不肯用膳,不知是不是想絕食以見陛下……”
皇後看向沈霽,歎息道:“她不見陛下日夜哭鬨,可就算見了陛下,恐怕也是如此。退一步說,陛下如今正惱著她,又如何肯見?眼下這情況是進退兩難,寬宥不得,卻也深罰不得。”
“賞花會上,本宮瞧宜妃還算擔得起事,她和林氏是遠親,又勸住了林夫人不再求情,在宮裡也一向安分守己,撫育二皇子十分熨帖儘心。從前在宮裡,也是她和林貴嬪走得最近,若她能去勸勸林貴嬪,好生開導一番,興許還能幫本宮平息宮裡的怨氣。本宮身子弱,宮裡還需要一個能幫著本宮處理宮務的人,若她此事做得好,本宮便向陛下舉薦她,讓她來協理後宮。”
林貴嬪失寵,日後也不會再翻身了,以皇後娘娘的身子,處理宮中繁雜事務的確太過吃力,確實需要抬舉一個德高望重又資曆久的高位妃嬪為皇後娘娘分憂。
宮裡的妃位還有莊妃和宜妃,若算起來是旗鼓相當,從中擇一也是理所當然的。
宜妃平素雖不爭不搶,體察上意,可莊妃撫養皇長子,性子也溫和敦厚,沈霽還是有些意外,皇後娘娘怎麼會選宜妃而不是莊妃。
私心而論,宜妃跟在林貴妃身邊這麼久,雖不曾有直接證據指向害沈霽的那些事有沒有宜妃插手,可林貴妃魯莽跋扈,不是心機深沉周全之人,定少不了宜妃在林貴嬪背後出謀劃策。
一個依附林貴妃生存這麼久,還生下二皇子的人,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相比之下,莊妃娘娘則不爭不搶,恬淡溫柔的多。
倘若真讓宜妃掌握了宮裡的大權,以皇後娘娘的溫柔純善,沈霽還真有些擔心。
“莊妃娘娘平和,宜妃娘娘妥帖,都很好,又都是太子府上的舊人。可嬪妾鬥膽問問,娘娘怎麼看重宜妃而非莊妃呢?”
皇後溫聲道:“莊妃和宜妃都不是張揚之人,其實任選哪個都不錯,但莊妃生性淡泊,做事不喜拔尖冒頭,明哲保身,若真讓她協理後宮,她才是真真是難受。相比之下,宜妃卻更聰慧一些。”
“其實宜妃剛入府上時,曾有一陣頗為得寵,她雖生得不算十分貌美,可性子玲瓏愛笑,又十分善解人意,上上下下都相處得很好。隻是自從和林氏走近以後,不僅恩寵漸薄,人也內斂了許多。雖說不如從前受寵,可她做事穩妥周全,陛下登基後還是給了她妃位,還賜下封號宜,取事事相宜之意。”
沈霽看向皇後娘娘,她麵容溫柔,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時候的宜妃還不曾生下二皇子,便能和生了長子的莊妃平起平坐,你便知她的可貴之處了。”
“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若不是家世所累,不得不聽從林氏,以她當初會有更好的前程。也不會忍氣吞聲,眼睜睜看著恩寵流失,還受折辱這些年了。”
“本宮知道你和林貴嬪的齟齬,連帶著也擔心宜妃,可她其實也是被迫,和林氏不一樣。這麼多年,她尊敬本宮,孝順太後,侍奉陛下,養育子嗣,真應了當初陛下的期許,事事相宜,林氏走到這一步,本宮也該讓她撥雲見日。”
沈霽雖不放心宜妃,始終警惕著她,可皇後娘娘有她的考慮,她也不能說什麼。
畢竟,宜妃最恨的人始終是林貴嬪。
她頷首淡笑:“娘娘思慮周全,和宜妃娘娘相處的時間也比嬪妾要久,您定是比嬪妾更為了解的。”
“隻是嬪妾今日來,其實不單單是為了和您說說話,還有事相求,”沈霽起身在皇後跟前福身,低眉道,“嬪妾心中有惑,想請娘娘一解。”
見沈霽這模樣,皇後十分驚訝。
在這宮裡,沈霽有超乎常人的美貌,有七竅玲瓏的心思,陛下的寵愛更是經久不衰,以她如今的地位,隻有旁人問她問題的份,自己如何還能解她的惑?
皇後忙柔聲說道:“快起來,你若想知道什麼儘管說來便是。”
沈霽起身後瞧了一眼殿內諸人。
皇後會意,將屋內人遣散,她方低下頭,斟酌著開口:“娘娘……其實這事嬪妾本不該同您說,隻是若不和您說,嬪妾實在沒人能說。”
“嬪妾和陛下之間出了些問題,不能為外人道。”
她抬起眸,輕聲說道:“嬪妾覺得陛下近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