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歸一其人(2 / 2)

“在你失蹤的這百年間,曾有位綽號叫作‘歡喜道人’的修士,在雙修的基礎上創造出一種采補的邪法,用來采補爐鼎,迅速增進自身修為,”燕回麵色凝重了些,“這種功法迅速在人魔妖三界流傳,不知禍害了多少人。連修界一些所謂的正道人士也有涉獵,甚至在三界間形成了一種買賣爐鼎的生意,最開始是將凡間體質合宜的少男少女調/教成爐鼎,填鴨式地教他們修仙,再後來嫌成效太慢,又有人去獵捕落單的散修和有些道行的妖修,再後來,甚至有人以重金利誘門派裡的底層弟子……你沒見到當時的情況,可能無法想象那種規模,我現在回憶起來,仍然很難相信這種邪法流傳的速度。”

方源不由諷刺道:“有些人嘴上說著修真不止要修武境,也要修心境,卻原來最想修的是捷徑。”

“此法與雙修……”

“這種邪功自與雙修不同,雙修是共同進境,而采補是單方麵的掠奪,”方源解釋道,“被掠奪的那一方會迅速衰弱下去,直至死亡。當然,如果主動采補那一方手下留情的話,爐鼎也有希望活下來。”

燕回一哂:“有些門派,覺得不將爐鼎采補至死,平日裡好吃好喝地養著,便是慈悲了。在我看來,采補就是采補,並無不同。”

薛宴驚蹙眉:“此事與歸一有關?”

燕回點了點頭:“是他終止了這門功法。”

“如何終止?”

“他殺光了所有修習過這套功法的人。”

“……”薛宴驚挑了挑眉,“真是個簡單又粗暴的法子。”

“隻是說起來簡單,”燕回搖了搖頭,“這邪法橫空出世之時,歸一已然一統魔界,據說他指揮手下的魔族花了很長時間,收集了所有流傳開來的相關典籍,付之一炬,又天涯海角地去追殺所有涉獵過這套功法的人、妖、魔。修界有些門派甚至被他連鍋端了,鬨得最大的時候,人人自危,甚至有修士在咱們昆吾山下長跪不起尋求庇護。”

薛宴驚搖了搖頭:“那可是求錯人了。”

“是啊,咱們玄天宗自然不會應,”方源冷笑了聲,“就算那些人口口聲聲說什麼,隻是出於好奇,才以重金求得邪功,並沒打算真正付諸實踐,可誰會不知他們抱的什麼心思……”

他“嘿”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神色間著實難掩對那些人的鄙夷。

燕回也挑了挑眉:“我們玄天宗自然不會出手,宗門早已下令,門內弟子誰敢碰那邪功,立刻逐出門牆,絕無寬宥。”

薛宴驚敏銳地察覺了師姐在不滿些什麼:“想來有其他門派伸出援手?”

方源點頭:“歸一殺了那麼多人,自然有人要報複。修真界嘛,講究一個同氣連枝,被殺的那些修士可能是哪個大能的侄子,又是哪位長老的友人,就算知道自己的親友有錯,可到底‘他隻是出於好奇才向歡喜道人買來那功法看一看,並沒真的使用過’或是‘他的爐鼎還活著,他並未傷及人命’這些理由,實在是一個複仇的好借口。正巧,修界有不少人早就看不慣歸一魔尊的囂張做派,這些人一拍即合。”

“共有多少門派出手?”薛宴驚問道。

“大大小小,一共三十三個,魔族在修界如此橫行,看不慣的人自然不在少數,”燕回比了個手勢,“三十三派聯盟,打著除魔衛道的口號,聲勢浩大,為首的是當年十大派之一的仙夢澤,師妹對這個門派可還有印象?”

薛宴驚頷首,她自然知道仙夢澤。雖然修真界常有一些毫無意義的排名稱謂,比如柳葉刀一脈十大派之一,或者長澤州十大派之一——後者說來唬人得很,但長澤州靈氣稀薄,人煙荒涼,擁有大片大片的沼澤,那裡正正邪邪加起來一共也不到十個門派。不過仙夢澤嘛,確實是正正經經的修真界十大門派之一。當年聲勢,比玄天宗有過之而無不及。

修界十大派幾乎是每個修者所向往的去處,當年十幾歲的薛宴驚自然也是如雷貫耳。

方源繼續道:“當年三十三派掌門曾齊聚一堂商議對抗魔尊一事,待仙夢澤掌門返回門派時,隻看到山門前釘著一個人的屍首,正是那失蹤許久的歡喜道人,他氣急敗壞回到內堂,卻發現內堂匾額上還被刻了一行字,原來那歸一魔尊已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內堂。”

“刻了什麼字?”薛宴驚奇道。

“歸一到此一遊。”

“……”薛宴驚沉默。

方源看出她的語塞,了然笑道:“都說歸一魔尊是一個很狂妄的人。”

“後來呢?”

“後來啊,”燕回挑眉道,“師妹你回來這數月,可還聽說過仙夢澤這個門派嗎?”

“……”薛宴驚自然聽懂了師姐話中深意,微微一怔,她還記得自己十幾歲時在一個小秘境外曾遇到過仙夢澤弟子,那時候的仙夢澤可真是風頭無兩,弟子出門幾乎都是橫著走的,他們來得遲,卻要先進秘境的大門,其他先到的散修和小門派都隻能讓路。秘境中其他人得到的機緣秘寶,被他們看中,也不管其他人願不願意交易,扔下靈石就要強買。卻沒想到,不過區區百年,這樣一個大派竟已然煙消雲散了。

“自此,一直摩擦不斷的人、魔兩界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太平,”方源道,“歸一近年倒也收斂了不少,沒再鬨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修界大概也想維持這種微妙的平衡,也沒有去找他的麻煩。”

“也許正是因為沒有人去找他的麻煩,他才並未鬨事呢?”燕回唇角微挑,“焉知這不是靠歸一武力震懾出來的太平?”

方源笑了笑,並沒有反駁:“真正的和平哪有那麼簡單?我倒覺得這種靠忌憚而來的太平暫時足矣了。”

薛宴驚抬眼看他,她剛剛就從六師兄的語氣中察覺,對於歸一的行事,他不說認同,至少也不算反對。她想了想又問:“那些沾了邪功的門派,無一人生還?”

“沒有,”方源誇張地搖頭,“彆說人了,以歸一的做派,怕是連路過的蚯蚓都要被劈成兩半。”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是豎著劈的。”

“……”那還真是挺凶殘的。

方源又道:“就算真的有漏網之魚,怕是也隻敢把這邪法爛在肚子裡。”

“殺萬人,救萬人,”燕回對師妹歎道,“你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修界對歸一如何評價。”

薛宴驚唇角微彎:“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殺了太多人,其中甚至有些門派、世家被連鍋端了……作為名門正派的弟子,我不能說他殺得好,”方源低頭盯著手裡的瓜子,卻沒有再磕上一口,“但……不用這種極端的法子,怎能使這邪功絕跡?若讓這法術流傳下去,豈不是遺毒萬年?”

“這到底是他的惡行還是功績,修真界一直都有爭論,”燕回搖搖頭,“正如歸一的為人,毀譽參半、爭論不休。”

“的確,”方源附和地點了點頭,“唯一能確知的,就是無論如何,他的人生都已可算是一段傳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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