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2)

“你……”劍仙徒孫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疑惑的單字。

“對不住,”薛四明語氣急迫,言辭懇切,“我不是有意的!”

對方顯然沒想到她會吐出這樣一句致歉,原本的狐疑一路滑向大惑不解、滿腹疑雲,但此時此刻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站在比試台上,就要全力以赴。

他勉強按捺下心緒紛擾,足下踏前一步,踩出個步法,虛虛實實,假假真真,手中長劍背身斜刺而出——他既精通這招“流星趕月”,與師父喂招時,自然也熟悉過破解之法。

薛四明有些騎虎難下,本想待對方用出流星趕月,自己再來破招,以觀對手後續應對。但現在用招的變成了自己,破招的變成了對方,她卻也隻能硬著頭皮打了下去。

她當日思索出這招克敵之法後,也無數次揣摩過劍仙後招當如何,此時便順勢使了出來。

流星趕月,追逐的不過是映在水麵上的鏡花水月。對手虛實一變,破了原本的水月鏡花。而薛四明劍光驟起,長劍輪轉,光影變幻間,強行又把對手拉回虛幻,人生如夢,假假真真,最終不過虛幻一場。

劍仙徒孫麵上訝異之色更濃,側身一避,不去看那白茫茫一片,此時青天白日,他明亮劍身映著天光,要借驕陽去壓月光。

薛四明眉心一挑,似是在讚歎這一式應對。電光火石間,她手中長劍如月輪轉動,擬圓月,化月缺,時光如梭,歲月滄桑,月圓月缺,空留悵惘。

劍仙徒孫則使出一招“問天公”,舉劍向上,劍勢如火,以金劍耀日光,奪目光華兜頭向薛四明罩去。

現場看客們還沉浸在剛剛那一招流星趕月裡,尚未搞清楚薛四明如何用得出對手絕技,轉瞬間兔起鶻落,二人已然過了數招。台上一人耀目如陽,一人虛幻如月,仿佛日與月在爭奪同一片天穹,要以此決定這九州天下接下來是白晝還是黑夜,勝者駐留,敗者退避。

這場打鬥實在精彩,眾人望著台上日月當空,又見薛四明二人使出了他們平生僅見的精妙招式,心緒被緊緊牽扯,目不轉睛地盯著,哪裡還顧得上去討論那招流星趕月?隻能把疑惑暫時壓在了心底,一邊急著要等比試結束拉上熟人好生議論一番,一邊又希望眼前這精妙絕倫的對招永不停歇。

台上二人戰意正濃,劍修徒孫用出一招“白日放歌須縱酒”,薛四明便對以一式“月夜流光萬裡同”,晝夜相互拉扯,隻是男修借了青天白日之利,似乎暫且更勝一籌。

押了她的看客們不由為她捏了把汗,卻見薛四明忽然招式一變,不再以劍光擬月色,反其道而行之,一招“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把對方如午時烈陽般的劍氣轉化為落日,看客們正隨著她的劍勢體悟出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之美,她又扯著夕陽沉墜入深淵。

對手卻也不慌,薛四明借夕陽,他便開拂曉,一招“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令銀河消失於拂曉天色之中。

“好!”台下歡呼叫好聲不斷,無論是薛四明那招另辟蹊徑

,還是對手的應對,都堪稱絕妙。

明明是激烈的賽場,看客們卻被二人帶入了一個足夠詩意、足夠夢幻的奇妙心境。

而薛四明也實在令人驚喜,前幾場看她正麵力抗威壓,見其驍勇,見其不屈,如今又見她心思奇巧,以柔克剛。

千般招式,萬種道法,並無高下之分,不過都隻是為了贏罷了。

台上日月爭輝,一時映旭日,一時耀星河。

眼見薛四明劍光輪轉,恰似一輪明月如玉盤,男修便用出“月滿則虧”,圓月逐漸殘缺,乃是世間規律,無人可擋。

薛四明還以“日中則昃?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過了午時,再焰烈的太陽也要向西而斜,同樣無可轉圜。

兩人你來我往,其中種種巧思,令台下眾人咂舌,感歎男修不愧是劍仙傳人,又去感歎薛四明不愧……等等,她是什麼出身來著?

最開始,薛四明這個人物在修真界靠著斬殺鬼族嶄露頭角之際,許多人都猜測她應當是哪個名門大派出來曆練的弟子。但名門子弟俱是從年紀尚輕時便在門派裡跟著師長一點一滴學習基礎劍法,以夯實根基,幾十幾百年下來,從此一舉一動、一招一式裡都會帶上門派的影子與烙印,著實不難辨識。大家這麼多場比試看下來,看客中不乏識人慧眼,卻也沒見她身上帶著什麼熟悉的印記,複又有些困惑起來。

她總不會是散修吧?眾人搖搖頭,若是散修靠著自己一路摸爬滾打至此,那其天賦和韌性就顯得更加可怕了。大家還是寧願相信名門子弟這個答案。

薛四明自然並不知台下種種猜測,今日的對手並不以內力見長,並未使出巔峰期的靈氣給她威壓。除了偶爾被劍氣劃中,她倒也沒怎麼受傷,遠無此前一場血淚橫流的狼狽,此時仍是白衣颯然,一動一靜間皆如臨風玉樹。

台下裁縫鋪子派來的畫師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心下不停埋怨老板就是老板,懂得挑選場次,若是換成血肉模糊的那一場,自己直接畫一團血糊糊,應當能省下不少力氣。

他抬頭一張望,正見薛四明白衣勝雪、踏月而來,不由眼前一亮,同時心下一歎,得了,這幅也得畫。

忽有一人拍了拍他的肩,畫師帶著被打擾的惱怒回頭看去:“做什麼?”

“畫賣嗎?”有人指著他剛剛畫好的那一幅,紙上留存驚鴻影,雖看不清麵目,那種飛揚的意氣卻似要破開白紙,撲麵而來。

畫師不甚耐煩地搖搖頭:“不賣不賣,我也是受人所雇。”

“一千上品一張。”對方開出高價。

畫師衡量了一下裁縫鋪老板付給自己的工錢,毫不猶豫地倒戈:“客官,您要幾張?”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