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年拳頭硬了硬,剛想過去把孩子揪起來,就聽見另一個房間裡王強在哭。
這孩子以前也沒覺得他有多愛哭,怎麼蘇瑜不在家,動不動就嚎一嗓子?
“小強,你又怎麼了?昨天我不是都把毛巾給你翻出來了嗎?繼續用。”
他以為還是毛巾的事呢,說了一句之後,王強卻不理他,仍舊哭個不停。
大早上的要處理這麼多孩子事,人真的很容易煩躁,趙時年還得趕時間去團裡訓練。王強哭起來嗷嗷的,好似一個巨型電鑽,不停的在他的腦子裡打鑽似的。
趙時年實在忍不住了,吼道:“閉嘴!”
王強頓時聲音一收,猛地打了幾個嗝。
“王成你說,弟弟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打弟弟了?”
王成簡直冤枉死了:“不是的,趙叔叔,弟弟昨天晚上起來喝水喝多了,不小心尿了床,他正覺得不好意思呢。”
王成手腳並用的從床上爬出來,費勁的掀開被子給趙時年看。
好家夥,王強確實在床上畫了不少地圖,東一塊西一塊,都快水漫金山了。
這還僅僅是趙時年目前看到的,不知道隔著床單底下的有沒有濕,萬一褥子也濕了,洗曬的工作量未免有點大。
趙時年氣的嘴唇抖了好幾下,看著孩子害怕的臉,隻得默默的把話咽了回去,苦笑一聲說:“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兒呀,值得你這麼個哭法?”
說了半句,趙時年實在憋不住,臉色一沉,“哭有用嗎哭?你們幾個放學之後趕緊回家,好弟弟給你們找了新活乾。誰要是不乾活,今天晚上全都不要吃飯了。”
孩子們對視一眼,遍地哀嚎。
“行了行了,彆嚎了,過來幫我一起把被褥拆開。不想吃紅薯是不是?那就先彆吃了,等會兒走的時候拿著路上吃吧。”
趙時年很是心累。
出一百次任務都沒有現在這麼心累。
他都這樣了,孩子們還嘀嘀咕咕的說他的小話。
“蘇阿姨以前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麼凶過我們。”
“蘇阿姨還說我們是孩子,在長身體呢,不能不吃飯。”
“對對對,媽媽還會從國營飯店帶各種肉菜回來給我們吃,爸爸你管家,我們已經兩天沒吃肉了。”
趙時年頭上青筋狂跳,恨不得給孩子們扒了褲子,狠狠揍上一頓。
忍,我忍!
小瑜啊,你快點回來吧。
*
蘇瑜可不知道家裡人正在熱切的盼著她回去,她正在和吳曼曼開洋葷呢!
知道她手裡有兩張外彙券,吳曼曼便提醒省城正好有一家友誼商店,要有外彙券才能進去,還慫恿蘇瑜帶她去友誼商店裡轉一轉。
蘇瑜自己也沒去過,友誼商店在那時候的人心裡是很高端的地方,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去的。
聽吳曼曼這麼說,蘇瑜自己也有些心動。
正巧張經理已經開完會出來,蘇瑜將天麻留給張經理和盧東看管,自己帶著吳曼曼去了友誼商店。
盧東本身不願意,畢竟他來這主要是為了保護蘇瑜的安全。
一聽是去友誼商店,倒也同意了。
畢竟交流會上人來人往,蘇瑜挺著個肚子反倒不安全,友誼商店就不一樣了,裡麵服務員比客人多,是一等一安全的地方。
盧東隻叮囑了蘇瑜幾句,就放兩人離開了。
正如盧東所料,友誼商店裡的人很少。
因為它隻服務於外國人、政府官員、或是身上帶著外彙券的老百姓,外彙券就是友誼商店的敲門磚,進門必定要核驗的,要是沒有,連商店的大門都進不去。
友誼商店說是店,其實是一個二層小樓,門口站著身穿黑色製服的人守著大門,負責查驗老百姓手中的外彙券。
蘇瑜隻覺得將手裡的外彙券遞過去,彆人看她的聲氣都變得不一樣了,服務員態度都好了不少。
吳曼曼暗暗撇嘴,隻覺得友誼商店裡的人過分傲慢。
不過人家也確實有傲慢的資本,如今的老百姓誰不想要進來瞧一瞧看一看。
在外頭需要憑票購買的手表、自行車,梅林罐頭、羊絨衫等等,應有儘有,而且不需要票,有外彙券就可以購買。
還有吳曼曼從來不曾見過的外國酒心巧克力、大列巴......
一圈下來,隻覺得自己真正開了眼了。
“蘇瑜,你說那個什麼羊絨衫這麼薄,真的能保暖嗎?”吳曼曼現在穿的是自己打的老式厚棉衣,又厚又重,織了整整三個月才織好。
不過她穿的那件款式有點過時了,吳曼曼正想看什麼時候有空把它拆了,織新鮮的花色。
友誼商店掛出來的羊絨衫有好幾個款式,但都是薄薄的,上麵帶著稀碎的絨毛,瞧著就覺得軟的不行。
吳曼曼隻敢看,連伸手摸一下都不敢。
一件羊絨衫賣三十二塊錢,實在讓人望而卻步。
蘇瑜上輩子有不少。
其實趙時年還挺有官運的,之後官越做越大,金錢上沒虧待她。
不過,想到自己做免費保姆做了那麼多年,趙時年給她再多錢都是應該的。
蘇瑜哼一聲,很是硬氣的要了一件。
在吳曼曼驚訝的眼神裡,又轉頭去看女式小皮鞋了。
*
杜衡取了錢,又折回來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天微微亮,就帶著錢票找到了蘇瑜他們住的招待所。
吳曼曼還沒醒,閉著眼睛正吧唧嘴呢。
蘇瑜穿的整整齊齊的出來,還給自己在外麵披了一件毯子,生怕著涼。
“你也太早了。”
“天麻呢,還在吧?”
“就在招待所裡放著呢,我帶去看。實不相瞞,經理見我們買了這麼多‘芋頭’,氣得不得了,你不來我就真當芋頭賣了。”
瞥見對方心痛難當的臉,蘇瑜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杜衡趕緊把錢票掏出來,“你看看要多少。”
好家夥,他還真有錢,人家一點錢票都理的整整齊齊,還拿個手帕包住生怕弄丟了,杜衡裝錢就是一把灌口袋裡,一張張皺巴巴的,不知道有多少,但這樣就是掉了一張也不知道啊。
蘇瑜這個強迫症表示可忍不了這個,於是叫杜衡自己理整齊。
杜衡滿心不情願,到底還是乾了。
蘇瑜那天買是按照1塊5一斤買的,一共50斤。
她倒是想多給一些錢給老伯,奈何對方不收。
再加上身邊又跟著吳曼曼、盧東兩人,做的太明顯不好解釋。
“我不知道如今的市價,你就按三塊一斤買吧。”
“那我可就太不地道了。”杜衡其實有些意外,普通人如果是知道這玩意兒是天麻,不說獅子大開口,至少會開一個比較高的價格,蘇瑜卻說三塊一斤,其實還是杜衡賺了。
“我也不瞞你,市麵上品相好的野生天麻,已經賣到10塊錢一斤,你要是想按照市價來,我就給你五百塊,不過我剛數了,我這裡才三百二十七塊錢。”
蘇瑜擺擺手,她二十多塊錢買的,是一下子變成三百多塊,本來就是大賺了:“那就三百吧。“
杜衡卻覺得還是讓蘇瑜吃虧了,看她挺著個肚子,想了想說:“你把手放桌上,我給你把個脈。”
見蘇瑜愣了一下,杜衡道:“怎麼你不相信我?我們祖上都是學醫的,看個脈象而已。”
蘇瑜當然知道對方的本事,聞言乖乖的將手伸過去。
杜衡垂眸靜靜的切一會兒脈,過了一會兒神色不明地看了蘇瑜好幾眼。
“我就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原來不是我趕走了眼,確實是有些機緣在的。”
蘇瑜被他說的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杜衡這是什麼意思,他看出什麼來了?
蘇瑜滿肚子疑問,對方卻不答,仍舊認真的切著脈。
又過了一會兒,杜衡收回手說:“還可以,不過你之前身體有一些虧損,要好好將養將養。切忌不要動怒,自己舒心最重要。”
蘇瑜一怔,再次懷疑對方看出什麼來了。
“藥補不如食補,再好的藥吃多了也會損傷身體,我教你幾道藥膳吧,你回去自己做了吃,可以強健身體。”
蘇瑜心念一動,問剛足月的孩子能不能吃。
“可以的,不過孩子的吃的話,量再減半。”
蘇瑜還想問,對方卻已經不想說了。
他找人借了一支筆,將藥膳法子寫在紙上。
“喏,我走了,這些應該足夠抵剩下來的錢了。”
他說完也不管蘇瑜的反應,單手拎著裝滿天麻的麻袋,從招待所的大門走了出去。
蘇瑜還以為對方看著瘦巴巴的沒什麼力氣呢,沒想到50斤的東西說拎就拎。
看來他的藥膳,對強身健體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