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倒把張經理等人弄得不好意思了。
張經理擺擺手:“都是應該的,蘇師傅平時對我們好,我們自然也願意對她好。”
桂嬸兒不放心,還叮囑了趙時年一堆坐月子的注意事項。
儘管不是第一次了,男人也還是聽得很認真。
這樣端正的態度,饒是蘇瑜,也為他側目。
回去的路上,趙時年從頭到腳掛滿了東西,這回他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倒大大方方的任人看。
“小瑜,我現在也覺得你應該出來工作,倒不是為了讓你賺錢,而是我仔細想想,把你綁在家裡的行為確實不好。”
以前蘇瑜在家的時候,每天都是孩子的事,他的事,好像沒有了自我一般。
同她交好的人,也就大院裡的那些嫂子們。
他甚至沒有問過小瑜想要做什麼,是不是喜歡現在的生活,然後還自顧自的替她做決定。
趙時年想起這些事,小麥色的臉上忍不住微微帶著上分臊意。
但當那股羞臊平複下去之後,趙時年首先在腦海裡想起的便是,喬慧珍說的蘇瑜會得癌症的話。
他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妻子。
蘇瑜的身材是高挑型的,五官長得很明豔,但此刻眼下掛著兩個重重的黑眼圈。再過一個多月即將臨產,她的四肢還是很纖瘦。
趙時年知道,其實她小腿腫的厲害,腳上穿著的鞋比以往要大兩三個尺碼。
每看她顫巍巍的走一步,他的心就跟著揪起,一直等見她走穩了才會重新落下。
“小瑜,你有任何不舒服的,一定要儘早跟我說。”
“我覺得還好,就是好久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這孩子最近鬨騰的挺厲害的,每回晚上在肚子裡折騰個不停,弄得我都睡不好……再過一陣子吧,等她出生就好了。”
蘇瑜將手貼在肚皮上,孩子好似感受到了她,輕輕的踢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白天說的話,讓趙時年粘上了心,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能感覺到就有人一直在幫她按捏小腿。
肚子裡的孩子如果踢蹬了,也會有一隻大掌,輕輕的隔著肚皮安撫她。
蘇瑜沒睜開眼睛,但心裡確實有了一些動容。
......
她在家養胎,最高興的當屬白秀琴。
“蘇瑜姐,你在家可真是太好了,終於有人能,白天陪我說說話。”白秀琴一邊幫沈琮做襯衫,一邊說。
她這手藝還是跟錢春花學的。
放在外麵不夠看,給自家男人做做衣裳還成。
“春花姐說她婆婆這兩天就到,我估摸著牛滿倉的好日子要來了。”
白秀琴就沒見過這麼執拗的男人,老婆孩子住在外頭,都不想著去看一看照顧一二,還能算是人嗎?
牛滿倉倒好不問也不提,工資發了下來也不想著送去了,自己整日在家吃吃喝喝,就跟自己是光棍似的。
那模樣彆說錢春花,就是隨便一個外人瞧了都覺得生氣。
就沒這樣辦事的,更沒這樣當人丈夫當人爹的。
得虧他們現在該辦的資料辦了下來,“製衣廠”人雖然少,怎麼著也算是個公家單位。錢春花算是有了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能養活自己和孩子,要不然日子還不定怎麼樣呢。
“彆管他,他就是挨打挨罰也是應該的,活該他受著。回頭嬸子來了,咱也不添油加醋,事實是怎麼樣就怎麼說。”
蘇瑜哪裡知道,牛嬸子來了也沒給人說話的機會,直接掄起棍子對著牛滿倉就是一頓胖揍。
大院裡的人乍呼起來的時候,蘇瑜還不相信。出了院門一瞧,還真是嬸子來了。
牛嬸子常年在地裡勞作,還是有把子力氣。把棍子舞得虎虎生風,她打起兒子來絲毫不手軟。一口一個“不孝子”“混蛋玩意兒”,把牛滿倉罵的抱著頭不敢吭聲。
圍觀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了,愣是沒有人敢上前勸架。
蘇瑜和白秀琴遠遠站著,看著牛滿倉吱哇亂叫,很是出了一通惡氣。
三柱子和牛滿倉關係還錯,也曉得蘇瑜和錢春花關係好,見她出來瞧,好一陣陰陽怪氣,“怎麼看見打人都不知道勸一勸呢,嬸子在氣頭上,你們也在氣頭上?”
“多大點事呀,值當怎麼打法不?”
“滿倉也是可憐,攤上那麼個媳婦兒。”
“你不可憐,你連媳婦兒都沒有!”蘇瑜可不慣這人的毛病,“你要是看不慣想勸架自己去唄!”
白秀琴也白了三柱子一眼:“就是!你自己都不敢,慫恿咱們算什麼?虧你還是個男人呢!而且嬸子打的對,咱乾嘛還勸?哦,你是說叫我給嬸子加油是吧。”
她兩隻手放到嘴邊做成筒狀:“嬸子——你打的可真好,打了左邊可彆忘了打右邊。我聽彆的嫂子說,牛滿倉可是差點把大妞妞給打了,這種不孝子千萬彆放過!最好連勸架的人一起打,他們哪是勸架呀,是誠心看你們家的笑話呢!”
牛嬸子本來就寶貝大妞妞,聽人說這混蛋玩意兒差點把孫女給打了,拿棍子揍兒子的氣勢越發強悍,隻打的牛滿倉抱頭鼠竄。
“媽,媽我知道錯了!彆打了,彆打了。”
“你打我孫女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錯呢!你說說,你用哪隻手打的我們大妞妞!”
牛滿倉臉上腫了好大一塊,說話都有些打哆嗦:“我沒,沒打著。”
“是不是春花攔了你,你才沒打著的?個混蛋玩意兒,孩子不是你帶的又不是你生的,你有什麼資格打?行,你打我孫女是吧?我打你!”
牛嬸子揪著牛滿倉的耳朵,棍子不要錢似的,往兒子的屁股上揍。
都這麼大人了,還被老娘追著打,牛滿倉真是整個大院裡開天辟地頭一遭。
許是牛嬸子打起人來過於威風,白秀琴再轉頭,跟前哪還有三柱子的身影。
人一早在她喊話的時候,就跑沒影了。
她對著蘇瑜嘻嘻一笑:“有種彆跑呀,他怎麼不在這兒等著嬸子揮著拳頭揍過來!”
沈琮下了班回家,正好看見妻子得瑟的模樣,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白秀琴平時可乖巧了,一雙眼睛又圓又亮。沈琮拿她當妹妹,又拿她當妻子。還以為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這麼溫溫柔柔的呢,沒想到,還有勸的人打兒子的一天。
彆人瞧見沈琮回來,眼神中多少帶著幾分揶揄。
沈琮清了清嗓子說:“這可不是我教的啊,不過我得說一句,我愛人說的對,就是該打,打的好!”
白秀琴聽見動靜轉頭,愣了愣,溫溫柔柔道:“你回來了呀!”
沈琮清了清嗓子,假裝沒看見小妻子慫恿牛嬸子打人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