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吵架,弄完了就趕緊進來。”
趙洋樂嗬嗬的:“絕對不吵架,我們馬上就來。我哥非叫我們把剩下的那點作業做完……”
“小深說的對,小深聰明又有成算,你們聽他的準沒錯……”
絮絮叨叨之間,寇靜已經轉過了頭去忙活外孫女的事了。
趙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他掉過頭去看哥哥,得到了哥哥肯定的點頭,瞬間安了心,屁顛屁顛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趙深也覺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隻是拉著寧樹和王成兄弟倆往外走,還不忘叮囑趙洋隨時看著姥姥一點,有什麼動靜趕緊跑過來叫他們回來。
……
偏僻的樹蔭底下,兄弟幾個彼此看著誰都沒說話。
還是寧樹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撫恤金怎麼了?撫恤金跟蘇阿姨有什麼關係?”
他今天不弄清楚,是絕對不會放王強離開的,王強竟然說出這個話,那就代表他對這件事情上了心。
這樣的王強就仿佛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地會爆炸一般。
他得在蘇阿姨回來之前,把這顆炸彈拆掉。
王強不吭聲,當哥哥的隻能替他說。
王成低著頭,眼神落在自己的腳尖:“寧樹哥,王強之前跟鐵蛋一塊兒玩兒,兩人急了眼,說起撫恤金的事,鐵蛋說蘇阿姨拿了我們的撫恤金,所以才不得不養我們。還說、還說……唉呀,反正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現在這個小子就一心認定,蘇阿姨是為了撫恤金才對我們好的。”
“放屁,放你娘的屁!”趙深氣急了,一下子揪住王成的衣領:“我媽對你們這麼好,你們竟然覺得他是有目的的,我家缺你這點撫恤金嗎?”
趙深性子沉穩,很少有說臟話罵人的時候。他這樣子,一看就是被逼急了。
“好了,你彆添亂。”寧樹使勁兒去掰趙深的手,安撫:“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聽我問一問再說。這樣鬨除了能把王強打一頓出出氣,根本沒什麼用嘛。等以後這疙瘩越結越深,說不定還會給蘇阿姨找事,咱們不如這一次索性把事情問清楚……”
“他敢!”趙深冷冷看著王強,到底還是撒開了手。
寧樹和趙深情分不一樣了,兩人畢竟是共患難過的,彆人說沒用,寧樹說還是有用的。
場麵總算沒有變得更混亂,寧樹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來說王強:
“心裡有疑問就直接去問蘇阿姨,而不是一個勁的猜測,你這樣讓我覺得蘇阿姨之前白對你好了。”
“之前小製衣廠你們都跟著去看過,但應該不知道每一年能得到多少分紅吧?我覺得你們應該先了解一下,等了解過後,就會知道趙深一點沒說錯,蘇阿姨根本就看不上你們的這點撫恤金。”
王強年紀小對家裡的事情也不關注,總覺得,蘇瑜全部的經濟來源就是趙時年和她的工資了。
小製衣廠看是看過,還真沒好好了解過。
寧樹搖搖頭:“我父親跟你們的父親差不多,也是因公殉職,應該也得到了一筆不菲的撫恤金。但我從來沒把這筆錢看在眼裡過,蘇阿姨給我們的,已經遠遠超過了撫恤金的價值。王強,如果你要是實在想不通,還是覺得心裡的疙瘩解不開,你大可以跟蘇阿姨把這筆錢要回去。隻要你開口,蘇阿姨就會給,你信不信?”
“可以……可以要回去?”
他從來沒這麼想過,畢竟老家那些人把這筆撫恤金,看的比性命還重要。
當初從老家出來的時候,也是艱難萬難。
王強心裡想了很多,總覺得寧樹說的有道理,但他又沒那個膽子找蘇阿姨問清楚。
他垂著頭,整個人還是迷惘。
要是他真跟蘇阿姨這麼說了,蘇阿姨還會像過去那樣對待他嗎?
王強怕失去蘇瑜的信任和喜歡。
根本不敢輕易,邁出這一步。
王成看著垂頭喪氣的弟弟,氣不打一處來。
“早跟你說了,蘇阿姨不是你說的那樣。如果你非不聽,還覺得自己特彆有道理,做出來的事情越來越混賬……”
“小強,我覺得寧樹哥說的對,你心裡有疑問就好好的問問清楚。等問清楚了,再和蘇阿姨好好道個歉。”
其實他自己也不對,察覺到弟弟不對勁的時候,應該立馬跟蘇阿姨說。
就是這麼拖拖拉拉的,才讓王強心裡的芥蒂越來越深。
趙深沒好氣的挖苦:“道歉還是算了,你少給我媽惹點麻煩,我們就都謝天謝地了。”
王強鼓了鼓嘴,心裡覺得不舒服,卻又自知理虧。
趙深冷哼,叫寧樹:“走了去幫姥姥的忙,她一個人在廚房,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寧樹點點頭,跟在趙深後麵進了屋。
王強悶悶的沒說話,他現在開始盼著蘇瑜回來了。
寧樹哥說得對,想要弄清楚撫恤金的事,不如直接問蘇阿姨。
*
蘇瑜這一頭的情況也並不順利,她進了招待所,才發現王家人已經全部轉移去醫院了
服務員薑薑:“他們跟我們借板車的時候,我們還唬了一跳,當時我去看了,姓王的那個老頭子一直閉著,眼睛身上沒有流血,也沒瞧見什麼傷口,但就是眼睛死死閉著沒睜開過。”
其實他們有都懷疑過,王家人是不是故意誇大,想要訛招待所,但看王保成那樣又不太像。
“蘇瑜姐,這個事情其實怪不到咱們招待所頭上,肥皂是他們自己用的,沒收好,這才導致早上打滑。昨天晚上我們可什麼都沒乾……”
薑薑看了蘇瑜一眼,蘇瑜會意點頭。
昨晚上招待所之所以會弄出那樣的動靜來,主要是為了嚇嚇王家人,也沒想著傷人。
踩在自己沒收好的肥皂上,摔了一跤,確實怪不到招待所頭上。
薑薑:“王家人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出賠償金,他們就不給老頭子醫治。現在正跟我們經理在醫院僵持不下呢。”
招待所的經理蘇瑜見過,是個特彆有成算的中年男人。不算壞人,但做事有些死板。可坐在人家的位置上,細細想來死板也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這回蘇瑜猜錯了。
醫院裡,人家王經理都說了,人命關天的事,先救命,再談錢。
“大嬸你也彆跟我爭,誰都知道今天這個事情是意外,沒人想老爺子這樣吧?我說先治療有什麼問題嗎?”
洪梅的執拗勁上來了,渾濁的眼睛看著王經理:“你不給錢我們怎麼治?”
王經理:“你們先自己拿錢墊,然後拿著單子到我們招待所報銷……”
“呸呸呸,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們的錢墊了,萬一你不肯報銷呢?”洪梅翻著眼睛說。
至於王前王進兩個,則完全沒有主意,他們的媽說什麼,他們就怎麼聽。
王小芝看著躺在板車上,還沒卸下來的王保成,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她張了張嘴,剛想勸幾句。也在洪梅的正視下,默默閉上了嘴。
蘇瑜來的時候,兩邊爭的不可開交,個個臉紅脖子粗,氣氛一度陷入僵持。
醫院的護士們,大概也怕影響的彆的病患和家屬,叫他們有什麼事在門口吵個清楚。
外頭飄著小雪,王保成就躺在板車上,眼睛緊緊閉著,上半個身體都露在了風雪裡。
蘇瑜歎一聲,問到底準備怎麼辦。
王經理看見蘇瑜,仿佛看見了大救星,他急急湊過來:“蘇同誌,這些人是你帶過來的,你去說吧,我實在是講不通。招待所有不是說推卸責任,而且這麼大一個國營單位呢,裡頭少說也待了十幾口人,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我叫他們按照招待所的流程走,非不聽。”
王經理低頭瞥了王保成一眼,有挪開視線。
他是真覺得王保成可憐,怎麼會有這種寧願讓家裡人就這麼晾著,說什麼也不肯治療的人?
可他畢竟是個外人,怎麼說對方都覺得他準備推卸責任。
簡直無語。
蘇瑜也覺得看病要緊,先把人治了,再想法子圖錢。
她剛露個意思,洪梅一下子跳了腳:“我知道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好!放心,算賬這種事我最擅長,老頭子的這筆賬先算,算完了再算兩個孩子的。一個也不會漏!”
蘇建功將女兒拉到一邊,苦口婆心的勸:“小瑜,這事本來和我們沒關係!你彆插手。咱們回去,等著她算完這筆賬,回頭再來找咱們算賬!”
蘇瑜也不是好管閒事的人,對於昨天晚上想嚇唬這一夥子人的愧疚,其實也就一丁點,洪梅一開口,最後那點愧疚都沒了。
“行,反正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呢,我也跑不脫。你先算你想算的賬,回頭再來找我吧。”
既然人家不想讓她管,蘇瑜也就不想沾惹這個麻煩了。
不過畢竟是王成王強的爺爺奶奶,她想著回去跟孩子們打聲招呼,晚些時候叫趙時年帶著兩個孩子,過來看看老人。
她打起了退堂鼓,那邊的王經理更是。
“招待所在哪兒你們也知道,我都說了,我們所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會逃避、抵賴。先好好的給老人治病,醫院裡開的任何單子都保留好,帶到招待所來,我會按照流程,把該賠償的錢全部都賠償給你們的。”
“反正程序就是這麼個程序,咱們都按照程序來行嗎?”
他是個經理不錯,但招待所是國家的,說白了也就是一個拿死工資的人而已。
王經理這樣掰開了揉碎了一點一點跟王家人分析,已經儘到了他該儘的義務。
話既然帶到了,他也準備要走。
洪梅拉著王經理的衣袖,“彆人都可以走,就你不可以,你不出錢,我拿什麼給我家老頭子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