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兩文, 一百文,一蒸籠包子攏共有六屜, 一屜能有十個包子, 攏共賣了六蒸籠,也就是說今天賣出去三百六十個包子,一個沒剩。
素包子和肉包子大概各占一半, 算下來五百四十文,將近半兩銀子。
兩人數完了銅板,五百二十文, 可能還有的送給熟人或者便宜賣了。
總的來說, 今天收獲很不錯, 當然,成本也很客觀。
麵粉啥的都用的家裡材料, 昨天一百文買的配料已經用去三分之一。
也就是說, 今天隻是比昨天賣的快, 但實際賣的錢並沒有多太多。
如此,若想多賺錢,就得跟著把量提上去,按照今天的速度, 多做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那樣大家也都要多辛苦幾分。
柳湛青數過錢, 約莫拋出成本, 推過來一百五十文。
“嗯?”阮柔看向他。
柳湛青笑的雲淡風輕, “這是你的那一份,五丫也還要用錢,你就收著吧。”
阮柔並不推辭, 事實上,不止五丫需要用錢,她自己也需要。
當然,這話就不必多說了。
記好賬單,柳湛青將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收進罐子裡,就連藏錢的地方,也沒有避開她。
阮柔挑挑眉,不置可否。
折騰一番,已經是上午十點。
柳湛青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東西,看向兩個孩子卻犯了難。
五丫還好說,回自己外家,就是阿宇這孩子要不要帶過去。
“都帶上吧,以後也是親戚家,見一麵也是好的。”
柳湛青便應了,為此,一家子還特意租下一輛牛車,從鎮上往阮家所在的清水村而去。
半個時辰,牛車停下,兩個孩子已是顛簸的不清,柳湛青的臉色也不甚好看。
鄉路崎嶇,為了趕時間門,很多牛車都會忽停忽走,更讓人難受三分。
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又瞧了瞧自己的氣色,柳湛青方提著東西,“走吧。”
阮柔一手牽著個孩子,五丫還好,習慣了娘親的味道,走起來心情甚美,還不時蹦跳兩下。
相較而言,阿宇就頗為拘謹,總共認識不過三日,捏在掌心的手小小軟軟,卻僵硬得緊。
一步一步,到了阮家門前。
阮母已提前準備好招待的物拾,隻是沒想到直至中午才珊珊來遲。
即使如此,見到女兒女婿一派和諧的模樣,阮母還是客氣上前,接過東西,又扯過兩個孩子,領著他們進屋。
午飯並不如何豐盛,但對鄉下人來說已算不錯。
吃過飯,阮父阮母問了些問題,彼此陷入沉默。
還是阮柔先開口,“過些日子,我預備和湛青一起去府城看大夫,五丫到時候就麻煩您照看兩天。”隻是照看,至於期間門的糧食,肯定是要一起送過來的。
阮母笑著贏了,就連阮大嫂,也看在那兩斤肉的份上沒坑聲。
至於阿宇,她沒說送來阮家,隻要擔心對方不會放心。
卻不料柳湛青卻很直接,“到時候阿宇這孩子也麻煩你們了,糧食我會提前送過來。”
其實壓根不需要有多餘的擔心,阮、柳兩家這樣的關係,他根本不需要擔心對方會對自己兒子怎麼樣,加之又有五丫在,他還是放心的。
之所以將孩子送到阮家,也是不想他跟李家或者柳氏族人太過親近,以免被帶歪。
阮母自然無有不應的。
寒暄過一陣,再沒了可說的話,阮母提
回了些回禮,阮柔與柳湛青便再次帶著孩子離開。
而回到鎮上柳家的小院,兩人也沒有閒著。相反,計劃著明天要做兩倍於今日的包子,兩人幾乎是回到家中就開始忙活起來。
柳湛青揉麵,阮柔調餡,均忙的不可開交,直至日色西斜,肚子傳來饑餓的信號,兩個人才終於忙活完。
期間門不可避免的手上、臉上沾到點東西,彼此相視一笑,俱是赧然。
阮柔做飯的手藝隻算一般,好在其他三人也不挑她做什麼便吃什麼。
第二日,寅時(上午三點),兩人自覺起來蒸包子。
第一鍋包子出鍋時,正正卯時(上午五點),街上已經隱約有行人來往來,客商小販不絕。
有昨日就買過柳家包子的,聞到味道的第一時間門就湊了上來,一個個均五六七八個的買,多的甚至直接買上一屜十個直接帶走的。
即使昨天沒有買過的,聞到這香味也後知後覺跟上來,買一兩個嘗嘗,有那種忍不住的,人還沒走遠呢,兩個包子俱都下肚,腳下便不由得回轉過來,繼續多買上幾個。
有人調侃,“柳東家,你們家包子做的這麼好吃,我都想一日三餐吃你們家包子了。”
柳湛青便笑,“那你中午繼續來,我再給你蒸上一屜隨你吃。”
那人便笑嘻嘻地離開了,早上多吃幾個也就罷了,就是午間門、晚上再繼續吃,不知得費多少銀錢,他哪裡舍得。
柳湛青也不在意,寡言少語的客人上門,他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不多說話惹人嫌。
如果是話多的客人,他就陪著一起湊趣聊天,說說閒話。
做小本生意就是這樣,與什麼樣的客人都得相處得來,因為大多數時候都是這些熟悉的客人上門。
這一天毫無意外,巳正(上午十點)不到,一共準備的十蒸籠包子再次賣的乾乾淨淨。
婉拒了陸續趕來問包子還有沒有的客人,柳湛青再次關上鋪子門。
關店之後便是熟悉的數銅板環節。
這一次足足數了八百五十文。
柳湛青的眼中泛著亮光,道,“貞娘,真是多虧你了。”
“沒什麼,這也是我該做的。”阮柔言語上很是謙虛,然而銀錢卻沒少拿,這一次,她拿了兩百五十文錢。
她估摸了一下,這兩日賺的錢可以先給五丫置辦兩身像樣的衣裳,再買一點護膚的產品她自己也要用,這就能撐很長時間門了。
而按照這樣的速度攢下去,或許距離送五丫進學讀書的日子也不遠了。
但這次之前,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柳湛青的親兒子柳宇究竟是怎麼安排的。
一個屋簷下住著也沒有利益糾紛,阮柔並沒有拐彎抹角,相反,她直接問出口。
“阿宇的年紀也不小,你是怎麼打算的?”
柳湛青抬頭,眼神頗為無辜,“我原先沒想那麼多,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儘管說。”
“阿宇如今才五六歲的年紀,指望他正經做什麼活或者送去什麼地方做學徒,我看也沒有什麼必要,這麼大的年紀正好送去讀兩天書,也漲漲見識,日後做什麼都有個章程。”
“讀書?”柳湛青還從未想過這個可能,主要即便略微富裕的鎮上人,其實也很少真的送孩子們去讀書進學乾嘛的,並不是不想著孩子能有個好前途,而是真的能讀出個名堂來的實在太少了。
因為讀書耽誤了學一門好手藝,亦或者在店裡幫忙的功夫,銀錢都不知費去多少,如此兩廂取舍,能去讀書的少之又少。
但此刻,柳湛青乍然聽到,略一思考,就覺得甚是有理。
他不圖兒子以後讀書能讀成個什麼名堂來,隻希望他能讀書明理,日後不拘做什麼事都能多思多慮兩分,便於他整個人有益了。
不過倒也真真奇怪,怎麼增量提起來之前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呢,甚至於在李婆子和柳婆子以照顧孩子為由上門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將孩子送去私塾。
不過這幾日想不明白的事也不止這一樁,他很快放下,回答道,“讀書麼,那也挺好的,隻是鎮上的私塾我也不是很熟悉,等我從府城看病回來,若是手頭還有銀錢,就趁著明年春天四處開學的時候把他送過去。”
“行,那咱們這段時間門就先打聽打聽,我對鎮上還不太熟悉,你也多問問。”
“嗯。”兩人說定,閒暇時間門便各自在鎮上打聽起來,隻阮柔。出去打聽這場私塾之外,還在尋找能夠教女孩讀書的女學。
隻是很可惜鎮上人少,即使略微富裕的幾家地主鄉紳,也都是請了女先生家去教導,而非送到所謂的女學。
不過她。我聽說縣上有伴,有你家女婿大部分能交得起一年五兩銀子束脩的人家,儘可將女兒送過去。
阮柔很是心動,隻是縣裡距離她現在還太遙遠,也隻能暫時擱下不提。
倒是鎮上的私塾,很快就有了消息傳來。
其實真像龍宮,這三件四十五句是不足十人的小地方。
最為出名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老童生教導的,那家私塾開了有十幾二十年,也教出過兩三個童生,再往上卻是沒有了的。
另還有一家年輕的童生開私塾,也是這老童生教出來的,開了大概有三五年的光景,隻是聽說那人本身的脾氣就不大好,教導學生的時候很不耐煩,也因為自己想要再往上爭取考個秀才什麼的,對待學生很不儘心,故而對外的風評不是很好。
但還有一家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秀才開設的,那秀才學問不錯,前些年還教出過另外一個村的秀才出來,隻是因為教的好、風評也好,故而束脩很是昂貴,一年少說也得三五兩年銀子起步,這還不看其他紙張買書之類的費用。
因此,看似有選擇,其實壓根就沒有,他們商議過後,便想著先送阿宇去老童生的私塾處讀兩年,先將常用的字以及三百千這類的啟蒙書籍學會後,再轉去秀才的私塾不遲。
不過這也都是年後的事情了,當前最緊要的就是先攢上幾兩銀子,先送柳湛青去府城看病,其實不止柳湛青,原主貞娘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最好能去複查一遍,好生調理一番。
如此時間門在忙碌中眨眼而過,不過從十月中到了十一月中,天氣愈發的寒冷。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門,兩人在鋪子裡的收益卻是頗為不菲。
阮柔在置辦了不少東西之後,身上也還剩下了五兩的銀子。
至於柳湛青,身上的存銀更是多了十兩不止。
於是,再一次被寒風吹得打了一個噴嚏的阮柔,忍不住提議,“湛青,要不咱們過兩天就把鋪子關了,先去府城看看吧,這天氣越發冷了,彆熬到冬日下雨下雪的不好出門。”
“也行。”柳湛青還是舍不得鋪子裡每天大筆的收益,但還是知道孰輕孰重的。
其實他自己的身體在冬日之後也不甚爽利,做活的時候時常感到頭暈,隻是都堅持下來了。
“那咱們明天先把兩個孩子送去娘家那邊,對了,咱們自家就是做包子的,明天給他們一起送上十個。”
阮柔自然應了。
第二日賣完了包子,兩人帶上兩個大人十天量的糧食,又打包了十個肉包子,以及其他的一些零碎點心,當做兩個孩子的零食,便再次往阮家而去。
兩人都沒空手上門,阮母以及阮大嫂自然十分高興,親熱地將兩個孩子拉過去,言語上稱一定好好照顧。
阮柔及柳湛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不拘鎮上還是鄉下,若是家裡大人沒空照顧好孩子,經常往鄰居或者親戚家一放就是好些日子,隻要不凍著餓著摔著,其他的也就沒有什麼大礙。
隻是兩人卻沒有想到,在他們離開之後就又有一個不速之客來了阮家,因此還鬨出了好一通糾紛。
沒了兩個孩子打擾,兩人回到家中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了換洗的衣裳以及路上的乾糧,又去牙行找了靠譜的商隊,第二天下午便跟著商隊往府城去。
他們也不是稀裡糊塗就要去府城,而是提前就打聽過,府城如今正有一位薛神醫,在府城的華壽堂坐館,聽說已經醫好了好些疑難雜症,想來他們如今這些小毛病當不在話下。
一路奔波,兩三日時間門過去,路上的條件不大好,兩人擠在一輛堆滿貨物的牛車上,隻蓋了一床厚被子,柳湛青從第二日就開始咳嗽。
如此強撐著終於來到了府城。
阮柔見對方這幅模樣不覺心慌,他咳嗽得越恨,她就越著急,當下離了商隊連客棧都沒去找,就拎著幾個大包裹,尋往之前傳說中的華壽堂。
遠遠的隻見一道長長的人流,粗略看了估摸有個百八十人。
無奈兩人隻得跟在隊伍後麵排隊。
即使如此很快,兩人後麵也再次來了新人,隻是前麵也不怎麼見動彈。
阮柔便將柳湛青安置在隊伍裡,自己去前麵細細看過,找了不少人打聽。
這才知道原來府城下麵有不少人聽說了薛神醫的消息,硬是湊錢借錢來看病,甚至有附近府城的富貴人家,特意遠遠的過來。
奈何病人數量劇多,薛神醫卻隻有一個,為此,薛神醫又特意設了一兩銀子的門檻,才將一般病症的人排除在外,若不然,一開始這條隊伍能饒這條街轉一個來回還要多。
便是如今這情況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已經在排隊的,壓根不敢離開,並隻能將家中生了病的病人安置在附近的客棧,身體完好的人白天在這裡排隊,等到天黑薛神醫停止醫治,便按照順序發一個號牌,讓大家各自散了,方才免了晚上繼續在這裡苦熬。
阮柔聽了不禁暗自咂舌,要是事前就知道這個情況,他們怎麼也得早早的就來了,奈何鎮上距離這裡遙遠,壓根沒打聽到那麼多。
她回來時,柳湛青已經彎了身子,劇烈咳嗽起來。
“怎麼樣了,我先帶你去客棧安置下來吧,待會我再過來排隊,總共也沒差幾個人。”這種時候她是不指望有好心人能替自己占隊了,也說不過理去。
柳湛青應了,兩人便往最近的客棧而去。
結果,從最近的客棧一直問到五百米開外的客棧,幾家的價錢幾乎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就這樣了吧。”有句詞叫洛陽紙貴,想來如今附近的客棧便是因為薛神醫的醫術而貴。
心痛交了一百文一天,足足五天的房錢,就這還不包括吃喝,阮柔著實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