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熟悉的操作,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蠱蟲吐出三滴藥液後, 無力倒下,一動不動。
皇帝的眼睛緊緊盯著,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真的死了?”
“是。”阮柔伸手,狀似要將蟲身給他看, 嚇的他連退幾步。
“是朕對不起你,你要什麼, 儘管說便是。”得了心愛之物, 皇帝紅光滿麵, 很是高興。
“民女彆無所求, 隻願早日回歸家鄉。”
“京都不好嗎?”
“京都很好, 奈何非吾鄉,況且,”她看了看手中的蟲屍,“小青不在了,我總得回去給族長個交代。”
“這蠱蟲, 真的沒有了?”皇帝忍不住再次試探問道。
“沒了。”阮柔搖頭又點頭, “小青每一代隻有一隻,以前最多用過兩次,族內便會放小青自由,等其孕育後代,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皇帝聞言,便不吭聲了。
這麼會兒功夫,他已經確定那蟲子定然已經死透, 如今也不好說什麼,遂大方賞賜了不少黃金白銀等物,送其出宮。
隻是他依舊有些不大相信,這蟲子世上僅此一隻,故而想著將人留在京都,慢慢探查。
而出了宮的阮柔,悄悄在袖中將小青換下,轉而用另一隻青色小蟲代替,將其埋在了皇宮根腳處,最後才轉身離開。
不過是兩隻微不足道的小青蟲,除了她,再不會有人能分彆兩隻小青蟲的不同,如此,皇帝這遭就算糊弄過去。
而更多的念想,等她走後,便也無用了。
回到宅院,阮柔什麼也沒做,賞賜下來的寶物,更是隨手送給身邊的護衛,索性都是帶不走的,不如送給這些曾經保護過她的護衛們。
到了淩晨,阮柔依舊靠著一管迷煙,將身邊的護衛迷暈,之後,後院的暗道挑了一個出城的方向,很快溜得沒影。
為了安全,她沒敢直接走通往南疆的道路,而是七拐八拐,多走了將近一倍的路,這才將將在夏日的尾巴,回到山中,找到族人如今居住之所,而彼時,長風早已在族中含笑等待。
“歡迎回來。”
而京都,她離開的那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警醒的護衛醒來,當即發生不對,再一嗅空氣中的氣味,麵色大變,“不好。”再一看,人果真已經不見了。
少不得進宮回報,挨一頓批,但事已至此,皇帝無可奈何,將昨日被埋的小青蟲屍體挖出,看不出什麼名堂,便也隻能暗中尋人探訪,希冀將人找回,隻是希望渺茫,探尋無蹤,最後隻得不了了之。
隻是諸多護衛們回府,看見得到的賞賜,免不了揣度其早有離去之心,且對錢財之物毫不留戀,怪不得是隱士家族。
人走了,消息還在,京都的官宦人家,偶爾身體病痛,亦會想起,隻是離去跟到來一般,毫無痕跡,毫無蹤跡,就隻能是懷念。
而此時,原本被安置在莊子上的常勝夫妻,得了一大筆銀錢,另換了戶籍,遠遠避開京都這一處複雜之地,重新過上安寧的農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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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衛寧毫無異常起身,如往常一般,去後院習武練劍,比之往日更多了幾分奮鬥之心,隻不知為何,右手臂總是使不上力氣,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懈怠,愈發勤練,結果一日不如一日。
十日過後,衛寧隻覺渾身無力,再也按捺不下,請來太醫一看,診脈卻說他身體虛弱,問是否得病,又說並未,直教人摸不著頭腦。
之後又換了幾位太醫,都是一樣的說辭,衛寧近乎絕望。
親爹魏武侯以全族人的性命為托,就為了自己能夠完成祖上的心願,如今,本該上驍勇殺敵的他,卻孱弱得如同女子,不,甚至連本就身子虛弱的妻子都不如,這叫他情何以堪,難道數百位族人就白白死了不成。
越是練習,越明白自己的孱弱不堪,衛寧羞憤不已,逐漸淪至日日喝酒買醉,隻午夜夢回,依舊清楚記得當年爹爹所言。
三駙馬的頭銜,從往日的護身符,徹底淪為改在頭上的恥辱,關係和睦親密的小夫妻,在日複一日的摩擦中,徹底成為怨偶,再不見往日的恩愛。
在第一次,三公主身邊多了兩個年輕的小郎君時,衛寧不以為意,他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需要。
然而事實證明,他到底還是在乎的。
好不容易從醉酒狀態清醒過來,衛寧瞧著銅鏡中的自己,越看越是陌生,手中銅鏡掉落地上,摔個稀碎。
那一刻,他怔愣當場。人都說破鏡難重圓,他還有挽回的可能嗎?
憑著侍女將自己打理乾淨,洗漱一番,束發整冠,刮去毛躁的胡子,銅鏡中,依稀可見當年那個翩翩少年郎,他這才敢踏足許久不曾到過的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