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便看到秦外祖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一位五十的婦人, 而是帶著十七八歲的少年意氣。
“知道我和你外祖父怎麼認識的嗎?”
沒等她猜測一個答案, 秦外祖母自己率先給出了答案。
“我本是一個鄉下姑娘,你生在阮家,可能不知道鄉下的日子有多難過, 一年辛勞,都不一定能吃得起一頓飽飯, 我家裡三個姐妹, 我長到十二歲還沒穿過一件新衣裳......”
秦外祖母絮絮叨叨說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往事, 關於她怎麼從小小的鄉下走出來, 執意在鎮上立足, 認識了當時秦家的少東家, 也就是秦外祖父, 最後, 嫁入秦家, 直至成為如今的秦家老夫人。
阮柔聽得認真,眼中異彩連連, 滿是希冀。
“可惜, 嫁到秦家後, 那些生意就成了秦家的產業,大多都由你外祖父打理。”秦外祖母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惋惜和追憶, 顯然對那段年輕的歲月很是留戀。
阮柔忍不住問,“你後悔嗎?”
秦外祖母搖頭, “談不上後悔不後悔,那時的我隻能選一條路走。”而顯然,如今這條是最簡單的。
“如果我選擇另外一條呢?”
“你會一直孤單下去, 成為彆人的談資。”秦外祖母幾乎將赤.裸裸的現實揭給外孫女看,“直至身邊的所有人都成為你的敵人。”
阮柔依舊道,“我不怕,我隻怕稀裡糊塗被嫁出去,稀裡糊塗因為不是自己的錯,被人責怪、愧疚自責一輩子。”
此言一出,秦外祖母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說的是誰,不外乎自己的女兒,小丫頭的年輕。
可又能如何呢,這個年紀的女孩還不明白,她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千萬人踏過,為人妻為人母,艱難卻起碼看得見未來,而另一條,千萬人過獨木橋,輕則默默無聞度過,重則落下懸崖粉身碎骨,世間門再無其容身之地。
腦海中一閃而過許多念頭,但最終留下來的,唯有一股期待,自己沒能走到底的路,她很期待能看見外孫女能走下去,這股期待甚至壓過了對子孫後輩的心疼。
“那你就去做吧。”最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嗯。”
......
那一日過後,秦、阮兩家的聯姻被秦老夫人一力壓低,無人知曉其中具體緣由,也無人再提及。
婚事告吹,阮家那邊很快來信讓兩姐妹回去。臨彆之前,秦家這邊小輩簡單舉辦了一個送彆宴,宴上氣氛很是輕鬆,比起她們來時可要輕快得多,想來是沒了枷鎖的緣故。
其中以四表姐最為不舍,“好不容易來一趟,這麼快就要走,下次再見還不知是什麼時候。”
阮元娘便笑著答,“下一次,估計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了。”
餘下諸人皆哈哈大笑,逗得四表姐紅撲了一張俏臉。
隻是,原定的回歸旅程卻是出了意外。
“外祖母,您要留下絮娘?”阮元娘瞪大了眼睛,全然的不解,她可從不見外祖母對兩姐妹有太大的區彆。
“嗯。”秦老夫人顯然沒有跟一個小輩解釋的心思,“我寫了一封信,你一起帶回去吧,跟你爹娘說,絮娘在我這裡儘管放心。”
“啊這。”阮元娘猶豫了片刻,又看了看妹妹,見其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終究按捺下來,雖然本就沒有她反駁的餘地。
眾人注視下,她隻來得及將妹妹拉到一旁,還沒溝通幾句,就收到來自丫鬟仆從的催促,要是再不走,就趕不及天黑前到家了。
無奈,倉促從荷包中取出沒多少的小銀錠,一股腦塞了過去,小聲叮囑,“你在外祖家好好聽話,這些銀子收好,遇事就用,不要省著。”說完便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