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村人們乾勁滿滿,可惜,望山跑死馬,到了月上中田,方才終於趕到城門前,而早在日落時分,城門就早早關上。
儘管如此,麵對冰冷的城牆,村人們還是迸發出了無比的熱情,圍著城牆安頓下來,隻等明日一早進城,屆時就有個落腳地。
人群中,唯獨兩家,愁眉依舊不得展。
其中之一便是蘇村長,於他這個村長而言,將人帶到地方隻是第一步,之後的安頓更為艱難。
另一處則是阮家阮老黑發出的,阮李氏不解,“都到地方了,大家都在高興,怎麼你還在歎氣。”
阮老黑便將自己的擔憂小聲說與阮家人聽,“我是擔心到了地方,大家還要被分開。”
“啊,這怎麼行?”第一個不願意的就是阮蘇氏,原先在盧蘇村,可以說,幾近有二分之一的人都是她的親族,那可都是她的底氣。
若離了族人,融入一個陌生的環境,她不敢想象會是如何情景。
然阮老黑的分析有理有據,“咱們人這麼多,就是同輝城願意安頓,但也沒有盧蘇村那麼大的地盤,且一個村子的人,若是聚眾鬨事,恐也難以鎮壓。”
總的來說,客觀上位置不源於,主觀上,危險性過大也不會這麼安排。
時下,聚族而居,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好處嘛,自然是人多力量大,不怕輕易被人欺負了去,且村長族長自治,極大節省了官衙的人力物力,但壞處同樣顯而易見。
以血緣親族為紐扣的村莊,利益一致,一旦有人犯事,很大可能互相包庇,尤其若聚眾鬨事,官府的人都不夠鎮壓的,畢竟總不能把一個村子的人全關押了。
平和的村莊尚好,似他們這般逃荒而來的村子,村民間彼此團結,更是容易與原住民產生利益衝突。
對此,阮老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他當初融入盧蘇村,便是娶了蘇家的女人,阮蘇氏,算是半個蘇家人,這才能安安穩穩定居下來,不受人欺負,隻是到了新的地方,該如何安家,還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畢竟,下麵的孫子孫女年紀尚小,聯姻不大可能。
這一夜,有人安心酣眠,有人輾轉難眠,但太陽總會升起。
翌日,是個太陽高照的好日子,和煦的冬日暖陽照在人身上,似在昭示今日是個好日子。
以蘇村長為首,盧蘇村中人依次排隊進城。
慶幸的是,同輝城暫時並未禁止逃荒隊伍進城,且對此人群有著十分嚴謹的規製,入城、縣衙核實戶籍路引無誤,必須有五戶互相作保,確保彼此身份真實,且承諾到了新地方不會鬨事,如此才會進行下一步——安頓災民。
至於不同意甚至抗議的,官府可不會理會那麼多,哪來的回哪去。
盧蘇村的村人,不說腰是彎的,但起碼沒膽子跟官府作對,十分順從接受了安排。
此次逃荒的,若按大家來算,其實不過三十幾家,但原先好多下麵有孫輩的都分了家,戶數便顯得格外多,足有六十七戶,六十七戶。
但因著初來乍到,不少人心中不安,硬是和成一戶,如此,便有五十五戶,按五戶為一組,分為十一組,依次被分到下麵五個村中。
阮老黑有經驗,愣是從為數不多的存銀中,心痛地拿了二兩賄賂衙差,由此被分到距離同輝城更近的周水村。
與阮家一般的,還有蘇村長家,事實上,蘇村長來到官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查詢自家孫子是否順利安家,結果一查,盧泰同樣落戶在周水村,至於他家孫子,因為沒有足夠的安家銀,如今在城中租了個小院先住著。
蘇村長塞了二兩賄賂銀後,第一時間將孫子接到身邊,一起落戶周水村。
眼見事已成定局,阮家人卻無多少歡喜,無他,實在存銀不多了。
不提一路花銷,光是為了落戶,就足足花了二兩加五兩,另外五兩是安家銀,等於落戶的銀子,這五兩中有三兩歸衙門,另外歸安頓他們的村子,畢竟多兩戶人家幾十號人,總歸會分薄資源,勉強算是一個補償。
如此,沒了七兩,這還僅僅隻是起點,之後,蓋房、買地、開荒、過冬,樁樁件件都是錢,阮柔不知阮家二老手中有多少銀錢,但總歸不會太多,將來一段日子,肉眼可見的拮據。
但總歸一家子安然無恙,歎息之餘,阮老黑這般安慰一家子。他們出發的早,一路挨餓受凍、露宿荒野,但總歸沒有少一個人,若再晚些,災荒人群過多,且寒冬到來,都不敢想象逃荒路會是如何的慘烈。
衙差們手續辦完,分戶分銀子,隨後便似趕蒼蠅般,將一群人從衙門內趕走。
五個村子以環繞同輝城之勢,分彆在不同方位,出了城,眾人依依惜彆,阮蘇氏更是跟娘家兄嫂們淚眼盈盈,不知道的,還以為生離死彆呢,事實上,不過相隔七八公裡,當然,比起同在一個村子,以後的見麵次數必然大幅度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