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解雇吧, ”淩掌櫃組織著語言,“隻是現在你不合適出現在酒樓裡,以免讓客人們再議論, 你說是不是?”
從田永的角度看來, 掌櫃的麵上依舊帶著往常的和煦,溫和地講著道理。
順著掌櫃的話, 他方才記起, 進酒樓的那一刻, 無數道投過來的視線,有與他共事多年的夥計們、以及諸多熟悉抑或隻是認識的客人們, 帶著戲謔、八卦以及看好戲的眼神, 讓他如芒在背。
理智上,他知道掌櫃的所言非虛,他離開,對自己、對酒樓都是一件好事,然而, 情感上, 田永卻無法接受。
尤記得小時侯,他父母早亡, 一個人磕磕絆絆長大,受了不少人的接濟, 後來,年齡大了, 來到酒樓成為一個小夥計, 終於能靠自己養活自己,還能幫助其他人。
所以,酒樓於他而言, 不僅是一個賴以謀生的夥計,更事關他的尊嚴與人格,讓他就此放棄,何必艱難。
他沉默半晌,到底沒有應答下來。
淩掌櫃眯了眯眼,從袖子中掏出一個荷包,他苦笑著將其遞到田永手中,“我是真的沒辦法了,田永,這是給你的補償,你拿著回去好好休息一陣子再說。”
田永捏著荷包,他在酒樓乾活久了,光憑重量就能夠估摸出其中的重量,大概一兩銀子,抵得上三個月的月銀,按理,還是他賺了,起碼,不怎麼需要為還錢的事操心了。
但他就是莫名的提不起勁來。
見田永沒有推拒,淩掌櫃借口有事出去,而後,叮囑了另外一個小夥計,讓其過一炷香時間門就去趕人離開。
小夥計領了命,時刻盯著包廂,隻是不等他進去催促,田永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從裡麵走出,而後,他也沒有離開酒樓,而是找上了郭浩。
“浩子,你跟我來一下。”田永走過來道。
“怎麼了,店裡還忙著呢,我這會兒走不開,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吧。”郭浩不大耐煩道,就這一會兒功夫,酒樓裡的人基本都知道田永被解雇的事了。
田永麵露難色,可就差一點,總不能因此再上一次衙門。他隻得湊近對方小聲、道,“浩子,你之前借給我的錢,你看是不是能先還了,我最近有些不湊手。”
他的聲音其實壓得很低,可郭浩還是擔心周圍的人聽到,連忙一把將人壓了出去,臉色臭臭的,“田永,你什麼意思?”
田永麵色尷尬,被人揪著不僅不生氣,反而頗有些愧疚,“郭浩,真是對不住,但是你應該也知道阮家那邊的威脅,我也是沒辦法了。”
於是,麵色難看的變成了郭浩,他臉色青黑,看向田永的眼神滿是厭惡,“行了,我知道,你等會。”說完就進了酒樓,不一會出來,動作粗魯塞了三錢銀子過來,“夠了吧,趕緊走吧。”
那聲音那語態,聽著就好像在趕馬路上的一條癩皮狗,嫌惡而惡心,莫名讓田永心頭有些不大舒坦。
可他到底是做慣了好人的,沒表露出不生氣,反而笑著感謝,“浩子,謝了,以後有空見麵再聊。”
而後,揮手,離開。
對此,郭浩也隻是搖了搖頭,這樣的人,有什麼可埋怨的呢。
——-
銀子到手,意味著欠阮家的錢夠了,田永回家的路上,猶豫片刻,到底沒直接去阮家。
當然,他便是去了,也隻會是無功而返,蓋因此時阮家人都在阮氏餐館忙活。
經過兩天的歇業,加上一場官司的八卦,原先阮氏餐館隻能說在愛吃的人眼中有些名氣,如今在整個鎮上都可謂家喻戶曉。
故而,第一天阮氏餐館的生意再次爆火,來店裡用餐的客人隊伍直接排到了一條街外,看得阮柔腦袋直抽抽,這麼多人她就是做到晚上也不一定能做完呀。
趁著做完一桌菜的休息空擋,阮柔再次瞅了一眼外麵的隊伍,好家夥,絲毫不見減少,反而更多了些許。
她無奈,對著阮母道,“娘,外麵等的人太多了,咱們這也招待不過去,要不就先排二十個號,後麵的讓他們先回去吧。”
阮母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開門迎客,客人多,生意好當然是好事,哪裡有主動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但轉念一想,她又明白,不是這個道理。
現在做的是午飯,按照閨女講的,她一個人就隻能做出這麼多桌來,與其讓人家一直排隊,等到最後還什麼都沒等上,不如提前跟大家說清楚,還能撈一個好名聲。
隻是,讓她開口拒絕上門的生意,實在有些舍不得,便喚過一旁的阮大嫂,吩咐,“你去,按杏花說的,留前二十號,後麵的跟他們說清楚,實在做不過來,也不好耽誤了他們吃午飯,還是趁早吃些彆的,以後有空再來吧。”
阮大嫂見兩人心意已定,倒不糾結,利索地去了隊伍中後排,一頓耐心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