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鎮, 鎮上百姓近來可謂看足了熱鬨。
先是馮父鬨騰著要娶二房,說什麼馮家香火不能斷,馮母自然不依。
可惜, 彆看先前馮家都由馮家做主, 可當馮父認真起來, 馮母也反抗不得, 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找紅娘相看起來, 還揚言能出高價十兩銀子。
馮父年紀不小, 家中還有個老妻, 可架不住膝下沒有兒女, 又有一間家傳的雜貨鋪, 竟在鎮上還挺吃香,疼女兒的自然不考慮,可那等將女兒視為附庸的巴不得占點便宜, 最好能生個兒子, 把住雜貨鋪, 一時間, 馮家紅娘進進出出,比一般的年輕人家還要受歡迎。
不過, 馮父狠心, 馮母也不是個好忽悠的,但凡馮父續娶,新人進門, 生個一兒半女, 自己還能有好日子過,故而她也十分果斷,將家中大部分存銀都給在縣城中即將流放的兒子送去, 好讓他路上有個保障,起碼能活到安全到流放地,剩下一小部分,則偷偷送到娘家,算是留一條後路。
於是,等馮父與紅娘介紹的一位姑娘相看好,走到下聘的步驟,卻驟然發現,家中隻剩下一百個銅板。
“家中銀錢呢?”馮父沒好氣道,此時他還以為是馮母鬨脾氣將銀錢全都藏了起來。
“沒了。”馮母卻是很光棍,“家裡的銀子我都送去給冠兒了,流放路上艱辛,有了那些銀錢,他也能輕鬆些。”
“你,你!”馮父被氣個半死,拿起架子上的雞毛撣子就是一頓狠打,打完之後尤不相信,再次問,“家中銀錢呢?”
“咳咳。”馮母弓著腰,卻沒改口,“都說給冠兒了,你個老不死的隻惦記著娶小的,怕是把冠兒都忘在腦後了,若是冠兒走的那日.你同我去看一眼,我也不至於能塞那麼多銀錢給他。”
埋怨之意明顯,不拘馮冠如何,馮母對兒子的心從來沒變過,而馮父的表現太過讓人齒冷,冷到讓馮母估計不到太多以後。
見馮母神情認真,不似作假,馮父頓時失了方才暴怒的氣力,“你乾的好事,現在雜貨鋪沒人上門,存銀沒了,以後咱倆喝西北風去嗎?”
“我想過了,”馮母眼神幽暗,“雜貨鋪的位置好,那些人不願意上門是因為被冠兒的事嚇怕了,隻要咱們把鋪子賃出去,租金足夠我們每個月生活所需了。”隻不過,租金肯定比自己開雜貨鋪賺的少,但少有少的好,與其賺更多的人讓馮父去養小的,倒不如一起過糠咽菜日子。
她的打算很好,可馮父壓根不按她的路子走,相反,沒了兒子,往昔自豪驕傲的雜貨鋪也廢了大半,前有斷香火的擔憂、後有生活無依的驚恐,馮父的心緒之複雜,僅用言語根本無法說清。
所以,腦子不清醒的他做下了一個決定,看著一臉事已至此你能奈我何的馮母,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氣,讓他吼著喊出了,“我要把這鋪子賣了”的話來。
一語出,四下皆靜,原本尚且平靜的馮母此刻卻徹底癲狂,一個猛子撲了上去,竟直接跟馮父廝打在了一起,其戰況之激烈,屋內臉盆桌椅倒地,還是撞擊的聲音迎來周圍鄰居,在眾人的勸解下方才分開來,隻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都飽含著濃濃的恨意。
眾人唏噓的同時,聞聽馮父要出手雜貨鋪的店麵,忍不住蠢蠢欲動,有的是家中存銀不少,想要花錢買下來,不拘是自己開鋪子,還是租賃出去,都能帶來一筆不小的收益,還有些則是幫自家的親朋惦記,出了馮家的門立即就去通風報信。
沒兩天,無人登門的馮家再次恢複熱鬨,上門的人絡繹不絕,卻並不那麼叫人開心。
起碼馮母是不高興的,奈何攔不住馮父,最後雜貨鋪到底還是賣了。
馮家的屋子本就是前鋪後院的結局,隻賣鋪子不搭院子,價格上被壓了不少,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終於趕在馮父與紅娘商量後的下聘日子前,將銀子湊了出來。
鋪子攏共賣了五十兩銀子,彆看銀子多,可其實,阮家雜貨鋪一年就能賺上十兩銀,五十兩,不過雜貨鋪五年的淨利罷了。
那女方父母本是圖馮家的鋪子,如今有了現銀也不嫌棄,高高興興嫁了女兒。
婚後,馮父與馮母以及新嫁娘人住在一個屋簷下,少不了爭吵不休,開始馮父還勉強周全,待個月後,新嫁娘顯出懷孕征兆,馮父的立場就徹底偏了,馮母那叫一個慪,年輕時都沒吃過的苦、沒乾活的累活,竟都在年老後一一體驗。
待孩子呱呱墜地,是個男丁,馮父欣喜異常,娶名馮寶,意為馮家的寶貝,將其疼入了骨頭裡,連帶母憑子貴,馮母在家愈發美樂樂見麵,每日做的最多,吃的最少,奈何一把年紀,出去做工沒人要,娘家不會收留,隻能留在馮家,繼續人吵鬨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