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知印象裡的牧長覺,連電視裡播倆人親嘴都要捂住他的眼睛。
如今兩三句話就能把他的臉皮燒得通紅。
他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兒,“那我帶你去食堂。”
回避也不總是個辦法。
有些話他能在路上說清楚。
“改日吧,”牧長覺把領結疊好了,鬆鬆握在手裡,“今天你先忙。”
燕知正在為劃清界限打腹稿,一被打斷有些茫然,“嗯?”
“不急這一天。”牧長覺戴上墨鏡,嘴角噙著的一點笑已經淡了。
還不等燕知有反應,他已經退出辦公室,把門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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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春天花粉重,自打那天鬨了場烏龍,燕知就感冒了,斷斷續續地有些低燒。
他在青教公寓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總是夢到從前的事。
燕北珵是康大附醫胸外的第一把刀,還是康市頭部藥企的大股東,連春節都難在家裡過一次。
支璐三天兩頭地病倒,沒病倒的時候就推卦問天,算的都是燕北珵的平安和健康。
托這雙便宜爸媽的福,燕知很小就被扔到了隔壁牧家。
那時候他還不叫燕知。
燕北珵牽著他的手,把他推到少年麵前,“天天,叫哥哥。”
他仰著頭,好奇的眼睛像一雙太陽花,蹦脆蹦脆地喊:“哥哥。”
三歲之前的事他記不真切,但從燕知有記憶,牧長覺就在他生命裡。
燕知在懂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句話之前,就已經在牧長覺手心裡過上了這種日子。
從幼兒園到高中,追過燕知的人不計其數,卻沒人成功。
但其實早當燕知第一次有了“喜歡”的概念,他就告訴了牧長覺。
正是盛夏的雨夜,窗外電閃雷鳴。
都快淩晨兩點了,燕知抱著被子鑽了牧長覺的被窩。
牧長覺都睡著了,惺忪地把他圈到懷裡,“怎麼了天天?打雷害怕了?”
燕知抱著他的腰,雛鳥似的往他懷裡鑽,“牧長覺,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牧長覺明顯沒睡醒,下意識地護著燕知的後腦勺,安撫地揉了揉,“不是最喜歡你了嗎?”
這話說得燕知心裡高興,但又覺得有點不知足,“你說的跟我說的是一種喜歡嗎?我說的是想要永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牧長覺有點清醒了,“你明天不上學了?大半夜地鬨覺。”
燕知不甘心,“回答我,你對我是那種喜歡嗎?”
“你剛幾歲?”牧長覺笑了,“知道什麼是喜歡?”
“那等我到二十二歲,你跟我結婚嗎?”燕知當天才知道結婚要超過法定年齡。
而他心裡衡量最喜歡一個人的標準,就是跟他結婚。
牧長覺語氣嚴肅起來,“燕天天,男的跟男的,不結婚。”
燕
知知道了。
牧長覺不喜歡他。
不喜歡就不喜歡唄。
燕知抱著枕頭走了。
半夜他醒了一次,感覺到有人在給他掖被子,空氣裡有牧長覺身上的乾淨皂香。
正值青春期,等牧長覺一走,某小朋友就把被子蹬了,肚皮朝天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直接上吐下瀉燒到三十九度。
連他親爸親媽都來了。
燕家跟牧家算世交,兩邊家長稍微客氣兩句,直接在燕知床邊圍了一圈。
支璐有些不好意思,“這孩子身體隨我,總生病也是添麻煩。我跟珵哥商量了一下,要不等他升了初三,我們就把他送出去鍛煉鍛煉。”
“那你問牧長覺吧,⑧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海棠被她逗笑了,“你兒子的事兒,現在都是我兒子在管。我跟牧如泓一點手插不進去。而且我看你們兩口子,也未必做得了主。”
躺在床上輸著液,燕知扭頭看牧長覺。
他非常信任牧長覺。
支璐要送他出國,牧長覺怎麼可能同意?
他一定會有理有據地說服所有人:天天身體不好,從小沒離開過他,不能出國。有時候又看不見東西,一個人不方便。
不讓燕知走,理由可太多了。
而且牧長覺冷靜自持,雖然隻比他大五歲,在哪說話都是有分量的。
可能燒得糊塗了,燕知聽不清牧長覺說了什麼。
然後突然進來幾個陌生人,抬著他的床就要出門。
“你們是誰?要乾什麼?”燕知驚恐地從床上爬起來。
“送你出國。”
護照上“燕征天”三個字,醒目得刺眼。
那是他從前的名字。
年少的燕知掙紮著往回跑,一邊哭一邊說:“我不喜歡你了我也不生病了,你彆送我走。”
但是不管他怎麼跑,都好像迷失在一場大霧裡。
直到燕知在一身黏膩的冷汗中驚醒。
昏暗的光線,安靜的房間。
“醒了?”身邊的人問他。
燕知有點茫然地轉頭,緩緩聚焦打量他。
牧長覺一身亞麻襯衫休閒褲,彎腰單手拄著膝蓋,輕輕撥他的劉海,“做噩夢了?”
燕知愣了幾秒,慢慢向上伸手,用儘全力停留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
好像這樣就可以真的緊緊摟住一個幻象。
這是他的牧長覺。
他不惜一切分離出來的、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浮木。
每當他即將溺水時,永不缺席的救贖。
“夢見什麼了?”牧長覺輕聲問他。
“夢見小時候我爸媽要送我出國,問你意見。”燕知把臉埋在他肩窩裡,悶聲悶氣地說。
“那你還記得我當時怎麼說的嗎?”牧長覺在揉他的後頸。
燕知有點賭氣,“不記得。”
“那我再說一遍,你記好了啊。
”牧長覺收起聲音裡的笑意,“我說除非我死了,不然天天不能走。”
“中二病。”燕知終於笑了。
“那時候我也才十七啊,”牧長覺親了他的耳朵尖一下,“我說得不好,讓你不高興了?”
燕知還是忍不住委屈,“那時候你都不喜歡我,我走了你不剛好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