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搖頭,“沒有。”
“不舒服了?”牧長覺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小心把他從車裡抱出來,“怎麼了?”
燕知伸手把他的脖子抱住了,一手黏糊糊的甜汁全揉在了他校服上。
牧長覺全然不在意被他弄臟的校服,抱著他一路往家走,“天天,說話,為什麼哭?”
“肚子疼。”燕知哭得很沒麵子,隻能瞎編一個理由。
牧長覺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馬上回家了,堅持一小會兒。”
燕知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撲到他頸間,“哥哥抱。”
“哥哥抱。”牧長覺邊哄邊看他手裡攥著的冰棒袋,發現他應該沒吃多少,依然輕輕揉著他的後頸,“哥
哥在。”
海棠正在客廳裡看報紙,聽見他倆進來,扭頭看了一眼就站起來了,“喲,怎麼了?我們天天怎麼不高興了呢?”
“我沒看住,讓吃了口涼的,不舒服了。”牧長覺言簡意賅,抱著小朋友往自己臥室走。
“牧長覺。”海棠眉頭皺起來了,“我們孩子能吃涼的嗎?他肚子容易不舒服,你是不知道還是怎麼回事兒?你這哥哥怎麼當的?”
她追上來,輕輕摸了摸燕知的小後背,“寶貝兒難受得厲害嗎?姨姨叫你爸爸過來看看?都怪牧長覺。”
“不要爸爸。彆說牧長覺。”燕知摟緊牧長覺的脖子,護得不行,“不讓說。”
“不說不說,”海棠看他沒大事隻是哭了一鼻子,笑了,“你跟你家寶貝牧長覺天下第一好,行了嗎?”
明明是自己的問題,牧長覺卻為他背鍋。
燕知也是有良心的,鄭重其事地點頭,“牧長覺對我最好,我和他天下第一好。”
“行行行,”海棠受不了她家小寶貝這肉麻勁,指揮她兒子,“趕緊抱走,等會兒我給你倆送點粥上去。牧長覺你陪著天天休息一會兒,彆讓他難受。”
躺到牧長覺床上,燕知拿被子把自己裹緊緊的,像個小蠶蛹一樣看著牧長覺,“牧長覺,你還生氣嗎?”
牧長覺把手伸進被子裡,護著他的小肚子,“哦,你知道我生氣啊?”
燕知理虧,捂著肚子裝可憐,“牧長覺,天天肚子疼。”
牧長覺的掌心溫熱,聲音柔和下來,“揉揉不疼了,等會兒我們喝點粥,好不好?”
燕知蜷在他手心裡,突然想起來一茬事,“牧長覺,我又考我們年級第一了。”
他剛上完四個學期的課,期中期末已經考過七個第一,第八個自己都不稀罕了。
但是他知道,這事告訴牧長覺準能讓他高興。
果然,牧長覺輕輕理了理他的碎發,“我們天天這麼棒呢,一點機會不給彆的同學?”
本來都習以為常了,讓牧長覺一誇,燕知又飄飄然起來。
他從被窩裡孵出來,蛄蛹著把書包裡的獎狀掏出來,“你看!‘賀:燕征天同學,在年度第二學期期末考試中榮獲年級第一名’!”
牧長覺認認真真把上麵的字都看了一遍,用透明膠帶把獎狀貼在了床頭邊。
上麵已經有一溜了,都是燕知得的五花八門的獎狀,橘紅漸變猛一看簡直像一整幅夕陽晚景。
除了考試得的名次,還有保護雞蛋大賽的二等獎,三條腿及搶凳子比賽參與獎等等,牧長覺把燕知得過的每一張獎狀都端正仔細地貼在牆上。
燕知抓著牧長覺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從下向上可憐巴巴地看他,“我都考第一了,你不生氣了?”
牧長覺還沒開口,他就已經十分乖覺地把彆人的話堵死,“天天以後再也不吃涼的了,天天什麼都聽牧長覺的,當一個合格的‘哥管嚴’。”
末了他還要再疊一層
雙保險,“牧長覺,天天現在肚子疼。”
牧長覺用手指輕輕碰他的腦門,想說什麼又沒能舍得,最後也隻是順順他的頭發,“你可真有出息。”
牧長覺真的太難跟他發一回脾氣了。
他的笑和溫柔都很容易重現。
但是燕知搜腸刮肚地想,也隻能通過這點小事去補全牧長覺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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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麼離開呢?”聽見聲音從懺悔室的另一側穿過來的時候,燕知整個人都僵住了。
過了三四秒,燕知倉皇地從懺悔室裡爬起來。
他的腿跪麻了,幾乎是全靠木門撐著,掙紮著去看神父的位置。
牧長覺坐在聆聽的木椅上,長腿交疊,一手托腮,“天天,你好嗎?”
明明隻是一年沒有見到,這一聲“天天”卻恍如隔世。
所有的情緒被燕知隱在顫抖的聲音之後,“你怎麼來了?”
牧長覺抬頭,帶著一點笑,“怎麼,你不在等我嗎?”
一句話把燕知問崩了。
一年來的絕望和委屈一瞬間潰堤。
他衝上去,紅著眼,“牧長覺你……”
牧長覺朝他抬手,燕知條件反射地去擁抱。
他那時候還不懂得控製擁抱幻象的力度,太迫切太用力,以至於雙臂落空的時候幾乎讓他狼狽地失去平衡。
噴泉邊的小女孩拿著沒吃完的冰激淩,看看燕知又看看她媽媽,天真而好奇,“那個白頭發的人,為什麼跟空氣說話,又為什麼摔倒?他生病了嗎?”
那位年輕的媽媽牽著小女孩,低聲祈禱著離開。
“願父保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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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望鬆濤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那個困惑的小女孩,仿佛下一句就要問燕知為什麼和空氣說話。
這種情況燕知處理過不止一次。
他反複轉了轉手腕上的黑色皮筋,若無其事,“不是去拿醬菜嗎,怎麼不動?”
望鬆濤把張開的嘴巴閉上了一會兒,又舔舔嘴唇,“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燕知沒明白這一句,挑眉看他,“什麼?”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不由分說把他的手腕撈過去,小心又平穩地握著兩側,避開被彈紅的皮膚。
“怎麼回事,弄疼了沒有?”牧長覺口氣不善地問道。
他低頭查看燕知手上的紅痕,輕輕倒抽了一口氣,不停用拇指輕輕揉著,又皺著眉看他,“說話,疼不疼?”
燕知半抬著手,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腕。
望鬆濤對著牧長覺的側臉,嘴唇繃著,恨不得用腹語跟燕知說:“這麼大個活人,你怎麼做到拿他當空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