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二合一)(1 / 2)

古典製約 蒸汽桃 15354 字 8個月前

燕知坐在床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了幾秒才抬手蹭了一下臉頰。

他那一下沒把眼淚擦乾淨,隻是在眼睛下麵塗開一片反光的水色。

“沒什麼,”燕知低下頭,“剛才在跟學生發語音。”

牧長覺走到床邊蹲下,仰視著他。

燕知的眼睛腫得很厲害,兩側的睫毛都濕漉漉地黏在一起。

“你跟學生說什麼了?”牧長覺輕聲問,試著捕捉他的目光。

“工作上的安排。”燕知偏開眼睛,沒看他。

牧長覺揉揉他的手,“燕老師睡醒了不找我,先跟學生發語音?”

其實他剛才進門前不是完全沒聽見。

燕知想讓什麼人來陪他。

“有工作。”燕知一直低著頭。

牧長覺握著他的一直暖不上來的手指,“你需要從學校拿什麼東西嗎,我回去給你拿一趟?”

燕知立刻抬頭看他,“你要走嗎?”

他自己還沒意識到,手指就已經反過來握住了牧長覺的手。

“沒有,不是。”牧長覺站起來摟住他,“我隻是問你用不用拿東西,我讓陳傑去拿也是一樣的。”

他從上往下把燕知完全攏進懷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不走,我沒有要走。”

燕知沒辦法不承認。

他的身體太熟悉牧長覺的溫度和觸感,隻要一被抱住就會立刻轉換到相反的狀態。

如果他原本是平靜的,就會變得集中而緊繃。

而此刻,那種氣息一包裹上來,燕知渾身叫囂的酸痛和擔心被察覺異常的焦躁在一瞬間偃旗息鼓,像是一身逆著的鱗片終於被順了過來。

這是火柴帶不來的溫暖。

燕知的手指蜷了一下,還殘留著曾經抓握的肌肉記憶。

但他手抬到一半就被理智向回收。

“燕老師不用客氣,”牧長覺把他的手壓到自己腰上,聲音輕輕的,“這件衣服也不差這一兩道褶子了。”

猶豫了半秒,燕知抓住了。

心裡僅剩的幾分飄浮感也逐漸降落。

當身體逐漸恢複平靜,燕知有點不知道如何收場。

這時候他再說“謝謝牧老師”,顯得有些那麼不合適。

牧長覺稍微彎下腰,用手指很輕地碰了碰燕知紅腫的眼睛,“沒事兒,不舒服的時候需要我是正常的。燕老師已經非常厲害了,不用在這個時候還比彆人堅強。”

燕知垂下眼睛強作鎮定,“我好多了,沒有不舒服了。”

牧長覺揉著他的後背,聲音特彆溫和,“這麼厲害?那我得多抱會兒,難得遇到燕老師這麼品學兼優的小朋友。”

燕知被抱得臉慢慢紅了,不動聲色地把勾在牧長覺襯衫上的手指慢慢鬆開。

“醫生說還得輸一周液,防備你炎症上來會咳嗽。”牧長覺溫和的語氣裡沒什麼商量的餘地,“你留院觀察這兩

天,我都會在這裡,燕老師好好休息就行了。”

“我自己住院可以的,”燕知說服他的同時也說服自己,“我不需要……”

“我需要。”牧長覺輕聲打斷他,“燕老師,我如果想著你一個人在這兒住院,是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

燕知又被他說啞火了。

牧長覺偏偏不停,“我昨天要是沒上去找你,你原本是怎麼打算的?”

燕知莫名其妙地心虛,低聲解釋:“我家裡有藥。”

“好。”牧長覺沒有對他的回答發表看法,“如果燕老師不想年紀輕輕的背上人命,下次就彆找藥了,直接找我。打電話或者直接敲門,都可以,好嗎?”

“其實我之前也這樣過幾次,隻要吃點藥就……”燕知看了看牧長覺的表情,沒繼續說完。

“我知道你身體棒了,也知道你吃點藥就百病全消。”牧長覺低頭看著他,“但是我年紀大了,我身體不好。燕老師權當可憐我,下次彆這麼嚇我了,行嗎?”

燕知看著他那副抱著自己隨隨便便跑幾層樓不帶喘的身子板,啞口無言。

牧長覺一定要一個答案,低頭追問:“行嗎?”

燕知冷靜下來了,試圖解析眼前這個場景。

他能想到的最樂觀的結果,就是牧長覺終究還是把他當家人,念舊情。

對彆人的好意燕知尚做不到辜負,何況是他。

燕知想可能昨天自己生病確實比較狼狽,讓牧長覺意外碰上有點嚇人。

但他每每麵對選擇都會先鋪後路。

“行。”

答應也不是難事,隻要兩個人都彆太當真。

“那燕老師跟我拉鉤,”牧長覺用小手指勾住燕知的,“不然我覺得你在敷衍我。”

燕知無由來的眼眶發熱,“你讓我答應什麼?”

他小時候特彆看重拉鉤這件事,一旦拉了鉤就必須做到。

尤其那時候的牧長覺總說如果燕知說到辦不到,就由自己來受罰。

“天天不吃菠菜,罰我坐一百個俯臥撐。”

“天天不寫作業,罰我過年收不到紅包。”

“天天不乖乖睡覺,罰我三年戲紅人不紅。”

燕知為了不讓牧長覺挨罰,努力吃飯睡覺學習,長成了一個很棒很快樂的小朋友。

所以他除了覺得牧長覺如此優秀很大程度是自己的功勞外,還一向覺得拉鉤是絕對會應驗的。

牧長覺勾著燕知的手指,已經準備好了“蓋章”的動作,“如果燕老師需要我的時候我再錯過了,罰我天打雷劈。”

他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認真。

燕知要把手抽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牧長覺的拇指已經印在了他的拇指上,把“章”蓋好了。

“你有病吧牧長覺!”燕知用力推了他一下,“你怎麼能咒自己!”

他一急就喘不上氣,眼淚立刻充滿了眼眶。

但他不是傷心也不是憤怒,他是不知道怎麼辦。

他永遠需要牧長覺。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牧長覺。

而他到如今一直努力在做的,就是不讓牧長覺知道。

“你以為你是我什麼人?”燕知的眼淚止不住,語氣卻是質問,“你憑什麼認為我需要你?”

他表現得憤怒,全是為了掩飾恐慌。

但是牧長覺卻似乎很冷靜,“如果你不需要,那這個約定並不會影響任何人。”

燕知很久沒有被逼到這個境地,像是從一場平和的幻境裡被刺醒。

他吃力地呼吸著,絞儘腦汁地想要用什麼來解除牧長覺剛剛詛咒一樣的約定。

燕知是做科研的,但他永遠逃不出對口舌力量的迷信。

支璐曾經那麼後悔,“我為什麼沒有早點給他改名字?是不是如果他不叫這種名字,你就不會出事?”

牧長覺不是幻象。

如果他有閃失。

燕知不敢想。

“你看著我。”牧長覺扶著他的後背。

燕知一眨眼,眼淚就斷了線一樣往下掉。

“身體不舒服是特彆正常的事,你需要我也是一樣。”牧長覺輕輕拍他的胸口,“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問。但是我們重新見麵是不是有一陣子了?”

燕知努力保持著理智,點頭。

“就像你那天說的,我不該試探你,我應該直接問你。”牧長覺舍不得擦他的眼睛,隻是用手指沾走他的眼淚,“我這段時間處理得非常不好,比你年長卻沒你懂事,還要你來提醒。”

“昨天晚上你難受。我也睡不了,想了想咱倆的事兒。”牧長覺看著他的眼睛,“一開始我覺得你晚上發高燒都不找我是你不坦誠,但後來一想其實是我表現得不夠值得依賴。”

燕知搖頭。

他並不覺得是牧長覺的問題。

隻是牧長覺不知道他有什麼問題。

“你先聽我說完,”牧長覺理好他被眼淚和虛汗黏住的碎發,“讓你覺得需要我的時候不應該說出來,這件事是我的錯。”

他揉了揉他的耳垂,“天天現在是老師了,能不能幫我改改?”

燕知低著頭,被子上被打濕了一小片。

“我不是說要你立刻確定什麼,”牧長覺把他護在懷裡,“就像你跟你實驗室的學生說不用他們立刻確定將來如何。我知道你特彆獨立特彆有本領,但這跟你需要我不矛盾。我隻是覺得我有責任跟你明確,任何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要在。”

在他說的過程當中,燕知心裡閃過一萬個借口來跟他劃清邊界。

但是牧長覺低著頭跟他商量,“你給我一個機會,隻是讓我陪陪你,好嗎?”

燕知覺得自己的淚腺可能是昨天被燒壞了,像是要把他這幾年忍下去的眼淚儘數補回來。

而牧長覺的話像是解除了燕知身上一道看不見的束縛,讓他沒忍住伸手回抱了

他。

燕知隻是很微弱地搭了一下牧長覺的背,立刻就被全須全尾地收進了懷裡。

牧長覺像是保護著一隻剛剛受了驚的小動物,不斷地撫摸著他的後背,“好了好了,沒事兒了。”

燕知平複了一會兒,呼吸慢了下來,卻還是不想動。

牧長覺單手抱著他,從床頭拿了一杯熱豆漿,“難受一晚上了,吃點東西嗎?”

燕知把臉往他胸口裡轉了轉,躲開了。

他情緒大起大落,什麼都不想吃。

“小陳專門給你送來的,裡麵放糖了。”牧長覺護著他的腰,“我們就吃一點兒,不然餓得不舒服了。”

“喝一小口。”牧長覺把吸管遞到他嘴邊,看著他喝了一點,“特彆好。夠甜嗎?要不要再加一包糖。”

燕知的鼻音很重,“嘴巴苦。”

牧長覺又給他加了一包糖,讓他自己拿著喝,輕輕給他揉太陽穴,“委屈成這樣,頭疼不疼?”

燕知老實了,“疼。”

“怪我,”牧長覺不停地安撫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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