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什麼名分?”燕知低聲問。
“天天這話說的,什麼叫我還要什麼名分,我怎麼能不要名分?”牧長覺護著他的肚子,來回揉了兩下,“寶貝你信用好低的,之前好多次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一點不對我負責任。我再不要名分,半夜都得驚醒幾回。”
“我不跟你說了,你都沒正經話。”燕知要從他懷裡脫出來。
“你看你,”牧長覺不鬆手,反而把他纏得更緊了,“我不跟你說,你說我不相信你瞞著你。現在我跟你說,你又覺得我沒正經話。那我怎麼辦,下次嚇醒的時候掛你身上哭一會兒?”
燕知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話,“你晚上真的醒幾次嗎?”
“醒。”牧長覺煞有其事地點頭,“你聽過剛生了小寶寶的媽媽每天晚上都得起來看看小寶寶嗎?我就跟那種狀態差不多,看看我天天餓沒餓哭沒哭,被子有沒有蓋好……”
“牧長覺你住口。”燕知本來都真有點擔心了,但是又給他兩句話說得臉熱得不行,“你彆說了,你到底怎麼樣才行?”
“我如果沒人牽製,就是近乎危險的複雜和永不安歇的固執。”他重複桑晚宜的話,一字不差中多了淡淡的得意,“你得牽製我。”
“我怎麼牽製你?”燕知聲音又低下去。
牧長覺往燕知的鎖骨上湊,“我記得我剛找著你那天晚上……”
“牧長覺!”燕知拿著那個小水果叉把他叉開,“你怎麼就不能不提……”
“我怎麼能不提?你把我當彆的……東西睡了一晚上,讓我管你叫完‘老師’叫‘爸爸’,我還不能提?”牧長覺根本不怕他那個小叉子,“我就要提,你那天晚上還跟我商量了一個彆的事兒,你想想還記不記得。”
燕知慌了。
因為這個事兒牧長覺可以說是信口拈來,每次都有點新的版本。
他自己能回憶上來的場景都沒什麼台詞,全是動作。
燕知根本不記得自己當時還說什麼了,“商量什麼了?”
“你跟我說了一個教堂。”牧長覺幾乎把燕知完全包進了懷裡,“你說以後帶我去那結婚。”
燕知不確定,“可我還沒……”
“你沒想好什麼,我幫你想。”牧長覺說一句話就在他脖子上蹭一下,“是想以後病好了找個年輕的,還是以後病沒好又有個好理由把我扔了?或者世上的人怎麼看我,怎麼看你?還是想你我的家人朋友事業?”
燕知讓他說得無話可說。
牧長覺把他的顧慮全說出來了。
“你彆想了吧,燕天天。”牧長覺的嘴唇若即若離地貼在他的頸靜脈上,“你想想我,想想我把孩子弄丟了之後覺得當人是真的沒意思,但萬一他還看著我呢?我為什麼演戲,因為我很擔心如果連這兩眼天天也看不著,他難受了該怎麼辦。我為什麼體麵,因為我為人兄長為人依靠不能給天天丟人。我為什麼像他們說的死過一次又回來,寶貝,因為
我舍不得。”
燕知讓他說得呼吸急了起來,你威脅我。?”
“是啊,我威脅你。”牧長覺用手輕壓他的胸口,“如果你還害怕我,就可以用我壓壓驚。”
--
本來燕知在家歇了幾天已經覺得沒事兒了,但牧長覺覺得不行。
牧長覺現在完全不掩飾了,動不動就“你不聽我的我可哭了啊”。
雖然他沒再真哭,但還是成功硬按著燕知在家裡踏實躺了小一個禮拜,等手上和膝蓋上的血痂慢慢開始掉了才讓他自己走動。
等燕知再回學校,都要快放暑假了。
但康大的研究生都卷,基本還百分百在崗,能以一己之力水動整個校園論壇。
【燕知回學校了啊啊啊啊,他今天紮了個蘋果揪揪,憑什麼啊男的憑什麼這麼可愛啊!】
【真的誒,顯得年紀好小啊像高中生!】
【我呼吸不了了……他真的,適合跟我辦一場夢中的婚禮。】
【嗚嗚嗚我失散多天的老公,感覺怎麼又漂亮了好多?】
【臉蛋鼓了一點兒!氣色看著好了!!】
【我今天就要實行我的臨時立法權!燕教授這種長相紮這種頭發是違法的!容易把我可愛洗!】
【我老公旁邊怎麼老有牧長覺,我真的會崩潰……雖然是牧長覺但是是燕知啊!!】
【牧長覺挺好的,讓我有很強的危機感,等一個澄清。大明星請找大明星,燕老師屬於康大。】
【雖然微博說隻差正主蓋章了,但我不信,等澄清。】
燕知對自己在論壇上掀起的風浪一無所知,正在珍惜自己爭取到的校內十五分鐘散步機會。
今天院長約了他到實驗室談話,還有十幾分鐘到約定時間。
要談什麼燕知其實心裡有數,所以反而沒什麼好緊張的。
六月中天氣挺熱了,但是燕知不怎麼怕熱,走在樹蔭裡反而挺舒服的。
他在前麵走,牧長覺就在後麵慢悠悠地跟著,並不像在家的時候抓住每一個機會找他說話。
但就像是燕知小時候那樣,他一回頭牧長覺就立刻問他,“怎麼了?”
燕知搖搖頭,“看看你熱不熱。”
“熱了?”牧長覺跟上他,把手裡的隨身杯擰開遞給他,“喝點水。”
杯子裡是溫糖水,燕知喝完又稍微出了一點汗,抬手抹額頭的時候才發現有點不對,手指在頭發上壓了兩下,摸到了自己頭頂的蘋果揪,“牧長覺!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啊!”
他前幾天低燒的時候忽冷忽熱,牧長覺不讓一直開空調。
燕知想說開會兒電扇總行吧?
牧長覺:“不行。電扇風硬。”
燕知喊熱他就給慢慢扇扇子,白天晚上守著。
燕知熱的時候老出虛汗,頭發黏著不舒服。
牧長覺就用他那根小黑皮筋把他劉海攏了攏在頭頂紮了個小揪。
紮起來一個是涼快,一個是省事,燕知後麵那幾天老愛讓牧長覺給紮起來。
牧長覺嫌他那個皮筋舊了,買了一大把五顏六色的小發圈。
燕知一開始以為那些就是學校門口小飾品店裡那種五塊十塊的,畢竟他那根黑的也就幾十美分,用了好多年。
直到他偶然看見垃圾桶裡的商品清單,隔著院子喊人,“牧長覺!”
牧長覺正在廚房給他熬綠豆湯,立刻大步跑出來,“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了?”
燕知拿著那張鏤花卡紙,“一根皮筋四千六?你……”
“我看看什麼東西?”牧長覺把紙接過去,“哦這個,這個的設計靈感是燕子。”
燕知看著上麵隻能看出來是黑白相間裡有個紅點的發圈,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兒燕知才恢複語言功能,“這幾個小皮筋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我再買幾個便宜的行嗎?平均一下也沒多少錢。”牧長覺摸摸燕知的卷發,“多好看啊,不喜歡嗎?”
明明很清楚牧長覺最喜歡邏輯詭辯,但燕知又沒辦法跟他胡攪蠻纏。
牧長覺看他不說話,垂下眼睛,“我不喜歡那個黑色的,它總提醒我做得不好。”
“停。打住。”燕知豎起一隻手,簡直要對橡皮筋脫敏了,“買了就買了,下次彆買了。”
燕知輪著戴牧長覺新買的小皮筋,總算把他的嘴堵上了。
今天他跟院長約的下午麵談,上午洗完澡就習慣性地把劉海紮起來了。
結果出門他忘了,牧長覺也沒提醒他,就這麼走了一路。
“紮起來也好看啊。”牧長覺一邊說,一邊順著燕知把他頭頂的皮筋小心拆看,理了理他的劉海,“行,現在也好看。”
燕知瞪了他一眼,看了看時間,“該過去了。”
“燕教授有本事呢,”牧長覺把他後頸的發尾也理了理,“人家約談都是去就院長,我們天天不一樣,是院長過來就你。”
燕知也不是一點壓力沒有,“原先王征是院長一隊的,今天過來如果不是來緩和氣氛,應該就是要施壓。”
“進步很大呢。”牧長覺先誇誇他,“但他的影響力隻是這一兩年上來的,靠的那位大樹剛好我也有點認識,你不用特彆怕這位鄒院長,他很快就要忙起來了。”
“什麼意思?”燕知偏頭看他,有些困惑。
“沒什麼特彆的意思。”牧長覺揉揉他的後頸,“康大這等學府,院長自然應該能者居之。要是鄒院長學術能力和眼界不能同時服眾,那就會過得很充實。”
燕知到辦公室的時候,前一陣還極為得勢的鄒院長也剛到。
他新添了不少皺紋,顯得整個人萎靡了不少。
看見燕知,他主動伸手,“燕老師。”
燕知輕握了一下他的手,跟他介紹身後的人,“牧長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