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炸裂聲斷斷續續響了近十次才作罷。
人們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再也不敢在外麵逗留,匆匆回村去躲避。
允州大軍被忽然狙擊,驚得兵荒馬亂。
慘烈的嚎叫聲在山中響個不停,那些士兵有被炸死的,混亂踩踏致死的,燒死的,逃跑的,一團散沙。
薑懷見好就收,乾淨利落撤退,留下一片狼藉。
這場伏擊打得虞將軍等人措手不及,待把局勢穩定下來,清點人數後竟然折損了兩千多人。
這些人中除了死傷的外,還有逃跑的一並在內。
虞將軍惱恨不已,命人把遇到伏擊的事上報到京畿。
允州軍還沒正兒八經上戰場,就吃了一堆火藥,並且連敵軍在哪裡都沒見到,就稀裡糊塗被炸得半死,委實吃不消。
一些人不禁生出懼意。
虞將軍仔細排查現場,除了濃鬱的硫磺味外,並未發現什麼東西來。
他們不敢在這裡久留,先命人探前方的路,確定沒有問題後,大軍才迅速過西山,隻留下少許人善後。
儘管那些兵丁被火藥搞出心理陰影,但允州是他們的老巢,還是得硬著頭皮去援助。
當天下午西山周邊的村民全都在議論上午的轟炸,那動靜聽著委實唬人。
有膽子大的村民偷偷過去探究竟,見到士兵挖坑埋屍體被嚇得夠嗆,折返回村同鄉鄰說起看到的情形,人們全都惴惴不安。
年後的情形大家都知道,山陽駐紮了重兵把守,滄州多半是要打仗了。
雖然半道受了下馬威,虞將軍還是不敢拖延,匆匆前往泉州。
在他奔赴而去時,甘宗群對泉州發起了進攻。
隨著第一聲轟炸響起,昭示著俞州跟京畿正式拉開戰爭序幕。
鎮守泉州的將士們哪裡見識過火藥的威力,對方兵器精良,武器先進,且又是精通兵法的老將領兵,不論從哪方麵都難掩實力雄厚。
起初泉州那邊還盼著拖延等待京中的援軍,不曾想趙雉領兵在通往泉州的應沅攔截,跟虞將軍發生衝突。
山陽這邊則盯緊滄州動靜,暫且按兵不動。
廣陽侯急得團團轉,卻不敢輕易發兵攻打,畢竟山陽十萬大軍不是吃素的。
那時他們失悔不已,因為俞州是他們親手養出來的猛虎,現在回頭看,居然懷念起楚王來。
他們寧願跟楚王爭鬥,都不願意跟俞州打擂台,那幫土匪狡猾又凶殘,簡直就是個刺頭,比楚王難應付多了。
泉州這邊戰火紛飛,梁州那邊則安寧太平,目前土地已經全部下放到當地老百姓手裡,各郡也都取締了徭役。
人們在春日裡種下希望。
他們終歸是貪心的,盼著今年收成好,還盼著什麼時候學堂能開辦到梁州來。
梁螢怕魏中丞那些老兒被累壞了,他們畢竟都七老八十了,原想著以後又請他們回去做京官,結果全都拒絕了,表示心累,不想跟京中那幫人搞政鬥。
他們大半生都在京中那個名利場爭鬥,現在隻想在地方過把癮,安享晚年。
梁螢沒得法,索性把州牧許給他們,因為這些年他們跟著東奔西走,也知道她治內的核心方針。
這個魏中丞倒沒有拒絕。
現在俞州經過一場場戰爭打九州,以後確實需要休養生息,再加之數年來軍閥混亂,老百姓也需要穩定的生活環境安撫,以此促進新生。
五個老兒把州牧這一擔子接下,他們有豐富的官場經驗,認可並且支持她的理念,且又共同走過這段艱辛歲月,可是說與俞州是建立起革命情誼的。
魏中丞接管益州,顧老兒接管俞州,齊太守接管梁州,待泉州和允州打下來後,則由黃京兆和焦郎中接手。
現在青州暫且由柳承致接管,他畢竟是多年的青州牧,日後待大局穩定後,會把他調到其他地方上任,一點點把州府裡的原班人馬分散,以防他們抱團。
東州則由葛老兒管轄。
他是永慶太守府的舊人,這些年被一路帶飛,也見證了俞州的發展。
滄州暫且由胡誌國接手,日後有了合適的人,跟著一路起家的骨乾們皆要提拔到京中去,共謀大業。
春末時泉州城破。
當捷報傳到梁螢手裡時,常山王的老巢杜陽也被鄭曲攻破。
將士們在外征戰,她則在後方坐陣保障他們的軍用物資供給。
俞州是他們的糧倉,以一己之力供他們打下東州,奪梁州,占青州,這些都是土地國有製帶來的紅利。
沒有什麼比土地更重要了,數千年的農業大國,對土地糧食的依賴可想而知。
她迫切地想要把這片熱土改變,迫切地想要飯桌上出現更多的新品種。
現在回頭想想,她居然有十年沒吃過西瓜了,十年沒用過衛生棉,十年沒啃過玉米棒子,水煮花生,連最常見的烤紅薯都沒得吃。
這些在現代都是最尋常不過的東西,可是這裡沒有啊,為了吃上紅薯玉米她還得漂洋過海去找種子。
梁螢覺得支撐她努力下去的動力就是怎麼才能把“吃”多樣化到最高境界。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她都要把它打下來,鬼知道它能長出什麼好吃的東西來呢?
初夏時趙雉把虞將軍帶去援助的允州軍擊敗,殘兵敗將儘數逃往滄州。他在追擊途中聽說楚王還在汶陽苟且偷生,索性又帶兵過去把楚王斬儘殺絕。
逃到滄州的虞將軍狼狽至極,六萬兵死的死,逃的逃,隻留下數千人苟延殘喘。
廣陽侯得知允州兵前來投靠,心裡頭直犯嘀咕。
當初他求助京畿發兵援助,結果發兵去護泉州,不曾想被截殺回來,現在走投無路來投靠,簡直是笑話。
邱長史勸他現在麵臨大敵,他們跟京畿應齊心協力共禦俞州軍才好。
廣陽侯這才願意接納那些殘兵敗將。
虞將軍上門時還是被廣陽侯陰陽怪氣奚落了一頓,他很不好意思,找借口道:“這是上頭的決策,虞某做不了主的。”
廣陽侯冷哼。
尤校尉問起他們在應沅跟趙雉的那一戰。
虞將軍大吐苦水,說那幫土匪凶殘得要命,手裡的兵器精良,還有那駭人的火器,根本就招架不住。
以前廣陽侯跟楚王搶馬屎蛋時知道土匪手裡的火器,緊皺眉頭沒有吭聲。
尤校尉憂心忡忡,“聽說泉州那邊已經城破,想來拿下允州等地之後,便輪到我們了。”
這話把人們的心情說得糟糕透頂,縱使京畿還有三十萬大軍,也難掩心中恐慌。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隱隱意識到,俞州稱霸九州的那一天就快來臨了。
沒有人能全身而退。
青州柳承致那個窩囊廢是個例外。
他是唯一一個聽老婆話保住性命和家財的人,雖然沒有了土地和兵權,但私產俞州沒去動。
至少跟其他丟命丟地丟兵的諸侯比起來,算得上善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