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任何時候都不能。
她當然不是一個有奉獻精神的人！
她沒有犧牲自己保護他人的勇氣和“大義”！
薑寧重重喘著氣。
汗珠早和揚塵混在一起，和成血色的泥糊在她臉上。
她體力早已不支，想接住滿麵瘋狂的敵人一招，卻被抽飛了武器。
刀光臨頭。
死亡近在咫尺。
可她手裡已經拿不出兵器了——
喬朔舉刀從背後戳進最後一個敵人的胸口。
終夏第一刀砍飛了他拿刀的手，第二刀斬下了他的頭。
——薑寧不用死了。
她終於能呼吸了。
果然。
她不喜歡瀕死的感覺。
她喜歡活著！
她很想活，她想長命百歲，長長久久活著！
可她……從來沒有認同過世間這套“尊卑”。
她從來沒有認同過，她是“川陝甘三地總督加封少師林海之妻，朝廷欽封一品誥命夫人”，彆人就理所應當為她犧牲。
她的命真的比彆人高貴嗎？
是，終夏是奉皇命來保護她的，可她真的能不拿終夏的命當命嗎？
不止終夏。
她留下，所有人存活的希望都會變大。
她不是將軍，不必一馬當先，與麾下同生共死。
可她不是將軍，也不必太“顧全大局”，一定要做出讓自己存活希望更大的選擇。
似乎沒有還能喘氣的高昌兵了。
而她這裡，至少還有二十四個人活著。
她留下是對的。
薑寧想找一把刀，她覺得自己該有一把刀，或兩把。
回城路上未必會一路無事。
可她的視線被滿麵憤怒的終夏擋住了。
“彆生氣呀……”薑寧有些心虛，對她笑，“我們贏了。”
贏了不是嗎？
回應她的是終夏緊緊的一個擁抱。
這個擁抱很短暫，隻維持了不到一秒，或許不到半秒？
身體的疲憊影響了薑寧的思考速度。
終夏鬆開她，從懷中取出藥紗布，還有烈酒：“夫人忍著些疼。”
薑寧：“……好。”
下一秒，她就疼得想暈過去算了。
她在末世隻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受傷後恢複很慢，她會儘量避免受傷。
所以她忍疼的能力，真的不強……
終夏迅速給她清理了手臂上的傷口，簡單上藥包紮，固定了她骨折的左腿：“夫人還能騎馬回去嗎？”
不能她就抱她走。
薑寧感覺了一下：“能。”
現在他們這裡人困馬乏，終夏是重要戰鬥力，還是不要抱她了。
喬朔和曲奉已經帶人簡略收拾了戰場，給沒死的高昌人補刀，清點人數，找到還活著的大齊士兵，回來稟報：“是否立刻回城？”
“立刻走。”薑寧下命，“記住這裡，有機會把他們的屍首帶回去。還有，給我一把刀。”
終夏沉默地遞給她一把。
薑寧用沒受傷的左手碰了碰終夏的臉：“一起回家吧。”
這道傷口很深，估計會留疤了。
……
緋玉一直沒脫盔甲，等在城門角落處。
和她一起等的還有妙玉，還有金開霽、金開鴻、金開平三個因年齡不夠不能參與議事的孩子，還有成楓。
妙玉從左邊抱住緋玉，成楓從右邊抱住她。
但她們都沒有話能勸慰緋玉，讓她安心。
妙玉很想哭。
可緋玉都沒哭，她也不能哭！
哭了就好像嬸娘真的回不來了一樣！
她心裡念佛，暗中發誓：
隻要嬸娘能平安回來，她願一世不——
這時，城牆上戒備：“有人近了，共五百餘騎！”
緋玉立刻跳了起來。
是娘回來了嗎？
出去了三隊搜救，每隊五百人……會有娘嗎？
“是大齊人！”
還聽到了什麼，緋玉記不太清了。
她看到城門開了，騎兵魚貫進入，為首兩人不是娘和終夏姐姐是誰！
“娘！”緋玉跑過去。
娘受傷了？
娘怎麼渾身是血！
血都是誰的？
薑寧累得快從馬上掉下來了。
她勒住馬，勉強穩住身體，摘下兜鍪，撥下麵罩，對女兒笑：“好了，我沒事，回去再說。”
看薑夫人坐都坐不穩了，終夏趕緊把她手裡的兜鍪接過來遞給喬朔，然後伸手把人抱過來。
已經回來了，不必再擔心後有追兵了。
緋玉翻身就上了薑寧的馬：“嫂子，妙玉姐姐，我先……”
“快去快去！”成楓忙擺手。這時候了還管他們做什麼。
薑嬸娘回來了，好啊！好！
看這樣子，薑嬸娘竟是和麾下一起鏖戰殺敵才回來的？
真想不到！真叫她羨慕！
她隻是怕她再死了，孩子們就連娘都沒有了，所以不敢涉險……
薑嬸娘，就不怕她出意外……讓緋玉妹妹沒了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