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男人很淡地略一頷首,應了一聲。
“辛苦了。”
章妍有些感動,剛要再說點什麼,就看見褚妄抬起頭,目光落在推著自己輪椅的那個人身上。
“你要不要先去辦公室等我。”他在問鬱瀾。
他的聲音平靜但柔和,但章妍還是微微睜大了眼睛——至少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褚妄。
“沒事,我隨便跟你走走就行,反正今天也沒彆的事。”鬱瀾回答。
明明是最簡單的對話,但依然讓章妍的心境大起大落了好幾l次——倒不是說正常和簡單有什麼不對,而是兩人之間好像有種彆人無法介入的默契。
難道鬱瀾之前跟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章妍仔細回想褚妄沒出事的那幾l年,可的確找不到任何痕跡。
但現在的一切是她親眼所見,就算再不相信,也隻能認可這個事實。
於是章妍鬥膽看了褚妄一眼。
並深沉地想,自己還是太不了解自己的老板了。
三個人進了停車場的電梯,隨著一聲“叮”的脆響,電梯門在一樓打開。
儘管這個聲響並不大,但整個一樓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褚妄醒了的這件事全公司當然也知道了,章妍下樓去接人的時候他們就有過猜想,沒想到真的……
隨著腳步聲和滾輪聲近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他們其中的有些人得知過一些小道消息,人群中也傳言過對方病得很重,可能再也不會醒過來,集團早晚會變天。
然而所有的言論在這個時候都不攻自破。
除了因為大病初愈還留有的少許虛弱,此刻的褚妄跟他們記憶中幾l乎沒有什麼分彆——
冷靜的,淡漠的,同時也是不近人情的。
“褚總……”
“褚總!”
“您回來了。”
“祝您康複!”
但在驚歎後,大家自然都會注意到推著輪椅的那個人。
有人反應過來,便有各異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
有覺得他可憐的——他本來就是昏迷時候拉過來衝喜的工具,現在褚妄醒了,那不是好日子到頭了?
當然也有人覺得這件事十分玄學,如果沒結這個婚,褚妄還醒不過來也說不定,看著他能來公司,說不定褚家還是會念在他的功勞,雖然婚姻關係肯定會解除,但估計會給一大筆補償什麼的。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用憐憫的眼神看過來,畢竟……
上次對方借著這個身份還在集團裡毫不避諱地囂張過一次,甚至在股東大會上乾過大事。
看褚總這個樣子,可能剛醒來,還沒發現吧……
大家的目光裡又多了一分唏噓。
而推著輪椅的青年好像對這些眼神毫無所覺,不過沒像上次褚妄沒醒的時候,直接就在大廳頤指氣使地狐假虎威,讓那些有彆的想法的人把心思收一收。
現在看上去很安靜,估計也是沒想到褚妄能醒來這麼快,不敢了吧?
當時他有多跋扈,此刻就完全相反。
這可真是……
隻是這些看戲的還沒腦補完,就見到褚妄忽然停了下來。
鬱瀾還以為他有什麼事要跟集團員工說,便也跟著停在原地,等他的反應。
可沒想到褚妄卻在停下以後叫了他一聲。
“怎麼了?”鬱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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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卻沒立刻說話,他便習慣性地又湊近了一點——
褚妄抬眸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很慢地抬起手,指尖撫上鬱瀾出門前為了正式一點臨時打的小領結。
“怎麼又係歪了。”
說是這麼說,但表情卻變得柔和了一些,已經替他動作輕緩地整理了一下。
鬱瀾一怔,褚妄的氣息就已經靠了過來。
對方好像並不在意現在是在公司大樓,也不在意這是他蘇醒後的第一次露麵。
但鬱瀾這個人,讓他自由發揮的時候就可以不在乎臉皮,可一旦彆人主動參與進來,他反而連耳垂都紅了。
偏偏這一秒他還大腦空白,什麼話都沒說出來,任由對方幫他整理完,再輕輕拍了拍,說:“好了。”
鬱瀾暈乎乎地站直,然後暈乎乎地推著褚妄繼續走。
原本還滿眼憐憫的不知情員工們也變得暈乎乎的。
——褚總是躺了一年然後被人奪舍了嗎?!!
要是隻有一下還好,他們還能安慰自己就是看花眼了,可不是,褚妄是仔仔細細給他親手整理好,再語氣溫和地對他說話的。
一時間大部分人的心理活動都堪稱精彩,想什麼的都有,但大部分都在想完之後,對逐漸去到另一邊的鬱瀾的背影,投以驚訝但佩服的眼神。
而鬱瀾則在這之後,陪著褚妄巡視了一圈,兩人才一起回到辦公室。
等屋子裡隻剩他們兩人,鬱瀾才走過去把門關好,看著坐在不遠處的褚妄:“你剛才,剛才……”
怎麼突然這樣!
“我要是不這麼做,我轉身剛走,各種言論就滿天飛了吧。”褚妄很平靜地說。
他怎麼會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也知道鬱瀾一個人要麵對什麼樣的輿論。
“可是我又不在意那些。”鬱瀾看著他,“褚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在意。”褚妄說得很平和,但也很篤定。
“你也是知道的。”他說。
他轉著輪椅到了窗邊,按下電動開關,整個辦公室被接近夕陽的光鋪滿,而他垂眸看著百米以下變得很小的房屋和車流。
鬱瀾看著他的背影。
上次來這裡時,兩人終於琢磨出來了怎麼樣才能把他的靈魂體也弄到外麵來,而不是隻在臥室裡困著。
當時褚妄好像也是飄到窗邊來,無言地往下看。
“我……”於是鬱瀾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彆的什麼。
他想說自己不是在故意逃避,也沒有裝作視而不見。
明明那天回家的時候是想決定的,明明褚妄已經足夠直白,無論是在靈魂體消失之前的那一晚,還是現在。
果然,鬱瀾聽見他開口。
“我在想,剛才的事,我差點就要沒忍住,對外說‘這是老板娘’了,”褚妄看著窗外,“我現在回想,
我當時那個想法……”
他像是自嘲一樣笑了笑:“太不成熟,不夠理智,簡直不像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但我又覺得,如果你真的答應了,再來一次我還是有可能那麼做。”
“我不是……”
鬱瀾聲音乾澀,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不是在逼你做決定的意思。”
“我就是……害怕。”褚妄擅長看清自己,也願意坦誠,他說,“鬱瀾,我也會怕。”
“沒能醒來的時候最初是不想說的,那時候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醒來的可能,又想每天看到你,又不想真的拖著你。”
“後來你提到宋斯覺,一開始還好,拍賣會那次,是真的沒忍住。”
“就算我對自己說多少遍,可一想到如果你真的有接受他的可能,我就會害怕。”
“覺得自己可能會消失了也怕,擔心自己醒來不記得你了也怕。”
褚妄很少說這麼長的話,他頓了頓:“沒想到醒來以後也還是會有。”
“不想你被太多人誤解,也害怕你會就此離開我。”褚妄很輕地吸了一口氣。
“但我絕對不否認想擁有你的決心,隻是還是恢複得太慢……”他說,“可我現在都不能好好地站起來,這次又要說什麼才能留住你呢?”
“你不在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還有什麼能做的,可是我想做的好像現在都做不到。”褚妄聲音裡難得有些低落,說道,“你看,我都抱不動你。”
鬱瀾終於有點急了:“我又不是……”
“當然,鬱瀾。就算你不答應我,就算以後有彆的選擇,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
褚妄轉動輪椅,轉過身來。
“我希望你永遠快樂,希望你獲得自由,也希望你在麵對每一個路口,都隻做自己想做的選擇。”
他的眼睛裡盛著與他外表氣質完全不符的溫柔,也有著足夠令人深信的真誠。
“你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褚妄說,“我的意思是,你永遠值得被選擇,但你不必糾結於此……”
“——因為你本來就天下無雙。”
他甚至沒用獨一無二這樣的字眼。
鬱瀾抿著嘴,試圖控製現在的情緒。
他聲音悶悶的:“原來那天……你聽到了?”
“你湊過來時聽到的。”褚妄說,“那時候有幾l分鐘重回身體的感覺,你還叫了我名字。”
“所以你當時……”
“我那時意識不清,可我記得我好像是在賭,賭你就在我旁邊。”褚妄說著,很輕地笑了,彎了彎右手的小指,“我賭對了不是麼?”
鬱瀾隔著幾l米開外的距離看著褚妄。
看著他坦蕩的表情,看他身後的天空。
這個辦公室應該是這裡最高的地方了,從窗外往下看久了會有一種目眩感,仿佛短暫地高懸在半空,與世界隔絕。
鬱瀾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他說:“那我當時還在你耳邊說,我會給你回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褚妄沒有過多思考:“我不想你是因為這個理由勉強給出的答案。”
鬱瀾頻繁地眨眼,用力地咬著唇。
“而且……在你說那句話的時候,你心裡不是沒有答案,對嗎?”
鬱瀾的鼻尖也紅了。
他看見褚妄在他不遠處,很慢地朝向他,抬起雙手,仿佛一個迎接的姿勢。
這一次,他忽然什麼也不願想了,幾l乎像一陣風似的,撲到他的身邊。
鬱瀾麵對麵奔過來,坐在褚妄的腿上。
同時感覺到對方溫暖的手也覆上來。
鬱瀾把他抱得很緊很緊,然後埋在他的脖頸,點了點頭。
“好了。”
他聽見褚妄的聲音,大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很輕地說:“以後就都不會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