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色下(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7854 字 3個月前

回到鹽城天色已黑。

謝玄英包下一座客棧住下, 派為首的護衛去縣衙一趟,自己陪在晏鴻之身邊,與他商議:“老師, 既然遇見了,不能不查。”

晏鴻之問:“你怎麼想?”

“怕是漁村與倭寇早有勾結, 咱們恰好碰上了。”謝玄英說出自己的判斷,“今天隻有二十來個人, 我擔心不止這些。”

晏鴻之撫須沉吟許久,含蓄地問:“你有把握嗎?”

謝玄英沉默。

他此次來江南, 帶了十個人。柏木是他的貼身小廝, 機靈懂事, 但沒經過事, 管事是母親的陪房, 忠心毋庸置疑,人也能乾,可經手的都是經濟雜務,可以吩咐他做事,卻不能商討對策。

剩下的八個護衛,卻是靖海侯的人。

他們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 以他安危為先,絕不肯冒險。

就在這時,護衛首領回來了,輕手輕腳地進來,回稟:“一到縣衙,王縣令就接見了屬下等人, 聽說原委, 十分憤慨, 但不讚成派人查探。”

謝玄英問:“為何?”

“說是此地少有倭寇進犯,此次必是巧合,已為我等剿滅,不必多此一舉。”護衛首領道,“逃走的兩人不成氣候,若是大張旗鼓剿匪,反倒容易惹來麻煩。”

“麻煩?”

護衛首領無聲歎口氣,正色道:“屬下打聽了一下,淮安沿海的匪盜不少,最有名的是一個叫陳獨眼的賊人,手下有數條大船。倘若官府聲稱剿匪,知道的清楚我們在找倭寇,不知道的……尤其那陳獨眼心胸狹窄,傷了臉麵,必是要找回場子。”

謝玄英差點氣笑。

“按照你的說法,我要顧忌一個賊寇的臉麵,放過公然劫持我的匪徒?”他勃然大怒,“此事傳出去,莫說是我,靖海侯府的臉都丟光了。”

護衛閉嘴,片刻後,卻一針見血:“王縣令態度堅決,可派人護送公子與子真先生去淮安府城,但若剿匪,怕是一人也不會出。”

謝玄英深深吸了口氣。

可出乎預料的,他並沒有對護衛發怒,揮揮手:“我自有主張,你下去吧。”

“是。”

護衛乾脆利落地告退,直接去了西邊的廂房。

程丹若在這裡治療傷員。

護衛才進屋,傷屁股的家夥就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李哥,這程大夫可真了不得,她把阿誠的腸子塞回去了,人還沒死。”

“確實有兩手。”護衛首領姓李,叫李伯武,親爹就是老侯爺的親衛。他十六歲習武小成,被謝侯爺相中帶在身邊,連婚事都是謝侯爺選的人,可以說是靖海侯的心腹。

因辦事穩重老成,這次謝玄英來江南,謝侯爺讓他護送兒子。

李伯武有心把差事辦漂亮,誰知命犯太歲,回程路上出了這麼一檔事兒。他隻希望少爺彆太莽撞,非要把那群倭寇剿滅,平平安安回京城就好。現下看來,縣令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會蹚渾水,與他不謀而合。

他心下盤算著,抬頭又看一眼燈下。

兩張八仙桌拚起來,湊成一個長條桌。年紀最小的阿誠就躺在那裡,流出來的腸子已經塞回腹腔,傷口也縫好了。

他想想,上前問:“程大夫,阿誠的傷……”

“很嚴重。”程丹若眉關緊鎖。雖然切除了部分損壞的小腸,也勉強縫合了傷口,但既沒有無菌環境,也沒有藥物,感染幾乎是必然的。

唯一能慶幸的,大概是器械儘量高溫滅菌了,傷口也沒沾汙穢,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扛過來。

她能做的實在不多:“幾日內不好大動,得靜養,也不能吃飯喝水。”

李伯武點點頭,再看其他人,都重新上藥包紮過。桌角還有兩個藥碗,亦已喝得精光,隻剩下一層淺淺的藥渣子。

遂正色道:“還沒謝過大夫救我兄弟。”

程丹若言簡意賅:“不必。”

“公子來了。”門口的傷屁股護衛說。

謝玄英已經走了進來,問眾人:“可都好?”

李伯武拱拱手:“多虧了程大夫,都處理好了。”

謝玄英朝程丹若點點頭,而後道:“今日之事,多虧諸位,若無各位相助,我與老師怕是凶險了。”

他語氣如常,仍然保留著上位者的矜持,然則麵容嚴肅,絕非輕慢之態。

眾護衛趕忙道:“不敢當,都是屬下分內之事。”

謝玄英微微笑了笑,好若燭光一閃。哪怕李伯武心裡認為這位公子行事想當然了些,也難免晃神。

“先前我曾言明,殺一賊,賞百兩。”他環顧眾人,“請諸位放心,我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柏木。”

小廝捧出一疊銀票:“少爺。”

“這裡一共十七張銀票,麵額正好百兩。”謝玄英拿走兩張,剩下的全部交給李伯武,讓他代為封賞。

李伯武知道,當麵點名數額,是謝玄英警告他不要貪墨,全部交給他分發,則是樹立他的權威,立即應道:“屬下遵命。”

謝玄英頷首,卻將剩下的兩張銀票遞給了程丹若。

她意外。

“即是論功行賞,自不能厚此薄彼。”他說,“請程姑娘收下,還有這個。”

他額外遞過一個荷包:“這幾日,無論藥材還是吃食,不必計較價格,一切都用最好的。我將他們托付給程大夫了。”

程丹若想想,收下了他的賞賜和診金。

謝玄英這才道:“接下來幾日……”

他觀察著在場人的表情,慢慢道,“老師年事已高,我打算讓他在此地靜養些時日。”

李伯武暗暗鬆口氣,正想說兩句表忠心的話,卻聽他又道:“勞煩程大夫多看護一二,我打算去一趟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