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白山部(2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057 字 3個月前

輕悠的歌聲響起,隨風飄遠。

“阿郎在山外呀,何時能回來。”

“山神聽我說啊,平安讓他還。”

白伽眺望著遠方的山巒。

淚水沁出,淹沒在熊熊燃起的火焰中。

陰兵們跟隨她的聲音,將火焰接到了自己身上。

“大山我的家呀,阿爹阿娘在。”

“魂隨煙往上啊,安息在白山。”

謔——火焰在桐油和春風的助長下,如同妖魔一般衝天而起,張牙舞爪。

它們燒著了人的頭發、衣裳裡的稻草棉花、街邊的樹木,你傳我,我傳你,以肉身鑄成了防線,牢牢封鎖住了官兵前行的道路。

然後,房屋也燃燒了起來,木製的屋舍像是蘇醒的野獸,咆哮著阻攔。

李伯武深深地看向這群陰兵,他們包括白伽在內,忍受著焚身之苦,卻沒有一個人吭聲慘叫。

他揮手:“退。”

官兵有序後撤,遠離這個人間煉獄。

白伽在烈焰中閉上了眼睛。

一霎間,她仿佛回到了童年。

小時候沒有太多煩惱,她喜歡在林子裡打獵,不用弓箭,這隻有大人才有,她用藤草、石塊和木架子做陷阱,幾乎每次都能套到兔子、野雞之類的獵物。

而黑勞擅長捉魚,一個猛子紮進河裡,回頭就能撈出幾條肥魚。

他們倆總是湊在一起開火,吃完了,黑勞幫她搓麻繩,她就采藥給他敷傷口。那時的他在練上刀梯,總是摔得鼻青臉腫。

因為他,白伽越來越懂辨識草藥,阿爸都說她的本事一日千裡,以後肯定是個好祭司。

年幼不懂情愛,也就無憂無慮。

她和黑勞依靠自然的山水,蓬勃地成長。

這是白伽最懷念的日子。

阿爸病得重,但會耐心教她辨認草藥,唱歌祈福,小妹躲在家裡做針線,用花草編成耳環,最好的一朵送給她,祖母是首領,夜裡和他們說著古老的故事,黑勞每次來白山寨,都會給她帶一些蚌殼,撬開來一定有珍珠。

可隨著年歲增長,一切都消失了。

繁重的賦稅,艱辛的徭役,越來越多的人死去了。

黑勞離開了大山,說要搏一個結果。然後,她就永遠失去了他。

他們被迫走出深山,以血和性命反抗,曾經占有小半個貴州,轉瞬間,又隻剩下這小小的普安。

現在,連普安都守不住了,還平白留下了族人的性命。

白伽看向攔在自己身前的陰兵,不,他們不是幽冥的鬼魂,是她的族人。他們在服下神藥時,就已經死去,隻因無畏的靈魂才堅持作戰。

幸好,今天她和他們站在了一起。

前麵是敵人,背後是部族。

他們生來屬於大山,就該像山一樣巍峨。

烈焰纏身,白伽感覺不到痛楚,反而產生了微微的歡欣感。她疲憊的麵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下一刻,火舌吞噬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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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平二十四年春,普安逆苗白伽、黑勞作亂,凶惡暴悍,韋自行失天時陷之。次年初,謝玄英圍攻普安,白伽自焚伏誅。

——《夏史·列傳·貴州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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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來,霧也散了。黑勞看見了普安的濃煙,一字型的煙氣絕非偶然失火,必然是人為的防線。

他心底生出不好的預感,腦海中總是閃過白伽的臉孔。

伽伽……黑勞閉了閉眼,逼迫自己專注精神,看向自己的對手。

數次交戰後,雙方皆有損傷。官兵的陣型已然鬆散,露出多個破綻,苗兵也傷得不輕,攻勢漸緩。

黑勞一直節省體力,到這時才奮力突擊。

尋常士卒根本攔不住他。

“驍猛如此,可謂萬人敵。”有人感慨著,情不自禁地回避了他的刀鋒。

對於超越常人的力量,作為敵人,必然會萌生驚懼回避之意。而隊友則相反,士氣鼓舞,又爆發出潛在的力量。

這就是名將的威力,也是謝玄英選擇親自前來的緣由。

以黑勞的本事,想走脫並非難事,可他一入山林,就如猛虎歸山,再也尋不著蹤跡了。

而他們不死,平叛就不會停止。

所以,謝玄英以自身為餌,迫使黑勞留下。

他拔出刀,在黑勞突破重圍,出手砍向他的刹那,揚刀接住了他的劈砍。

“來得正好。”黑勞低喝一聲,沒有惜力,一招招連環不斷地招呼。今天他的刀沒有塗黑,雪白的利刃反射出陽光,晃得人眼暈。

當當當,不過兩個呼吸,二人便已過上數招。

黑勞的眼睛愈發明亮,神情卻逐漸嚴肅。

他十七歲的時候,就憑借一把鋼刀,從老虎口中逃生,隻在肩膀落了個疤,其力量與敏捷可想而知。

後來,他去了定西伯府,不斷與人比武,取長補短,慢慢練出了一身本事。這大半年裡,他沒少和武將交手,水平還不如定西伯府的人,沒多久就能尋到他們的破綻。

但謝玄英的“破綻”卻很難找。

黑勞感覺自己像一隻豹子,空有力量和速度,卻很難撲倒一隻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