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邊都不靠,是為了謀取眼前的利益。但混跡官場,不能隻看眼前的利益。
謝玄英沉默了會兒,緩緩道:“他們活得到那時候再說。”
程丹若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有她的想法。
保險不嫌多。
萬一結過仇的人上位了,萬一上位的人腦子有坑,萬一……太多萬一了。
“過完中秋,我打算再去趟牧場。”
世間沒有萬全之策,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仇敵上位也不敢動他們。
留給牛痘的時間不多了。
到底什麼時候,牛才能生病啊。
*
按時例,喪事要持續七七四十九天,但頭七送葬後,基本已經結束了。
辛尚書請求丁憂守孝,皇帝允了。
刑部尚書之位因此空缺。
於謝玄英而言,這事沒啥要緊的,能入閣,侍郎就行,不能入閣,尚書和侍郎的差距也不大。
他主要忙的是武器更迭的事兒。
昌平侯和倭寇打仗,俘獲了一批西洋船,上麵的火炮與過往大有不同,拖到工部研製後,研發出了新火器。
昌平侯伸手要新武器。
其他人也想要,五軍都督府都暗示兵部:咱們也來點兒,沒有的話,舊的武器也該更新迭代了哦。
謝玄英就忙著清點武庫的庫存,看看大夏有多少家底。
有點不對勁。
正好最近上頭的人都瞄準刑部尚書的位置,正好方便他悄悄探查。他也不上來就問,而是在護衛中挑選了個人,讓他充作小吏,走司務廳的路子進了衙門。
司務廳是兵部的行政崗,知道的秘密可不少。
為此,花費了一百多兩銀子。
——果然天子腳下。
與此同時,過完中秋的程丹若又到了牧場。
這回,她是抱著希望來的。
管事告訴她,之前夏季互市,他們去了一趟張家口——這是和大同一起開設起來的互市點,但和大同的情況不同,大同有程丹若一力推動,還發展出了毛衣,其他互市的進展慢了許多。
一晃三五年過去,張家口的互市剛成規模,且還是托了羊毛的福,朝廷向蒙古大量收取羊毛,間接帶動了此地的交易。
如今,張家口的互市,算是直隸最大的互市地點了。
夏季這一帶水草豐美,許多牧民都會驅趕牲畜,到張家□□易鐵鍋。
而管事三天兩頭接到程丹若的信件,詢問是否有進展,壓力也不是一般大。
主家再好脾性,要你乾的事半年都沒進展,還想安安穩穩地坐下去?反正牧場的管事們坐不住了。
他們早在六月便出發,到蒙古去尋訪主人要的病牛。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銀錢的作用下,張家口的互市上,終於有人說見過類似的病牛。
他們又馬不停蹄地趕過去,不管是不是真的是,反正症狀相似的全買了。
一口氣買了五十多頭,路上死了三五頭,其他的全都到了牧場。
聽到這消息,程丹若哪裡還坐得住,飛奔趕去,唯恐走慢了,牛痘也自愈了。
如果真的和牛痘擦肩而過,她肯定會氣死。
緊趕慢趕地到了牧場,連夜徹查新到的牛群。
怕自己不專業,專門請了老牧民幫忙。
擠奶人結節。
傷口潰爛。
打架打出來的傷口。
擠奶人結節。
什麼動物咬的。
牛疥癬……
“這幾頭隔離開,傳染的。”她累得腰酸背疼,差點沒給牛跪下,“我的腰。”
程丹若抽了兩口氣,乾脆就地坐下,繼續篩查剩下的。
擠奶人結節。
純粹傷口。
蚊子包?
天色已然黑透,丫鬟們手舉燭台替她照明。
竹香勸道:“夫人,天色已晚,明天再看吧。”
“就剩十幾頭了。”程丹若歎氣,“一口氣做完吧,不然我心裡總惦記著。”
牛痘不是長了就能立馬用,必須是痘漿飽滿時才有最好的傳染性。
回頭膿包癟了怎麼辦?
她捶捶腰,繼續蹲下來翻看牛的乳-房。
長途跋涉過來的牛群有股味道,有的牛蹄子感染了,散發陣陣惡臭,有的正在拉便便,還有的心情不好,到處亂拱。
程丹若看一個,就要花費一刻鐘,而且時間在不斷延長,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在阻攔她似的。
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怎麼,還真有牛痘不成?
嗯——?
什麼紅色的水皰晃過了眼角。
程丹若眨眨眼,立刻去尋覓一閃而過的母牛,但有一頭體格壯碩的母牛,不知道是護崽,還是脾氣不好,狠狠頂了她一下。
她腰部吃痛,趔趄倒地,膝蓋劇痛。
丫鬟慌忙上來扶,她把人推開,三步並作兩步,擠開這頭礙事的母牛,視線四下追尋。
“蠟燭給我。”她伸手奪過蠟燭,湊近了看。
牛被火焰驚擾,不安地邁動蹄子。
“按住這頭牛。”程丹若眼明手快地指出了目標,示意旁邊的牧民抓住它。
牧民不愧是老手,也不見他如何使力,就輕巧地拿捏住了母牛,牽著它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