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查賬了(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9332 字 6個月前

外城茶館。

謝玄英一身道袍, 坐在二樓的雅間裡,慢慢翻看著手中的賬目。

他看得很認真,對麵坐在凳子上的中年人不敢打擾, 數次欲言又止。

良久, 謝玄英才放下簿子:“屬實嗎?”

“下官不敢欺瞞部堂。”岑主事道,“武庫的賬目確實有問題,弓箭刀劍的消耗隻略有增長, 但火器的損耗率實在太高了。”

謝玄英自入兵部起, 就對武庫司的情況十分在意。

他收服了岑主事, 安排自己的線人入衙門打雜, 就是為了弄到武庫的真賬本,搞清楚兵部風平浪靜的水麵下,到底藏了什麼。

大半年過去,岑主事歸心, 默寫出了他曾經偷偷翻閱過的賬本。

從昌平侯打倭寇以來, 火器的損耗逐年增長。

火器容易壞,損耗是正常的,然而,隨著士卒的作戰日漸熟練,對倭寇的了解增加,消耗應該維持在一個穩定的水準才對。

這兩年, 可沒說打過什麼大仗啊,都是幾百上千的斬首。

昌平侯到底在乾什麼?

謝玄英生在勳貴之家,對家裡的巨額財產來源, 其實也不是沒有猜測。

他爹又不是什麼清廉之人,或者說,勳貴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錦衣玉食靠得可不是家裡的幾畝田。甚至皇帝也是不乾淨的,皇莊阡陌相連,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富饒之地嗎?

軍隊吃空餉是慣例,五軍都督府的五個都督,個個都這麼乾,但貪汙和私藏火器是兩碼事。

火器不比弓馬,破壞力十足。

謝玄英算了算數量,感覺離造反還是有點距離的,可從中牟利的話,數目絕對不小。

他沉吟半天,才對岑主事道:“你回去吧,這件事不要對外透露,明白嗎?”

岑主事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就告退了。

他投靠謝玄英並非是想主持正義,那也輪不到他一個小小的兵部主事。隻是兒子得罪了人,被東廠盯上了,希望能請謝玄英從中調解。

謝玄英幫他說情,以一千兩的價格,讓宮中太監放過了他兒子。

岑家因此被掏走不少家底,幸好有程丹若借他孫子滿月之名,送了些金銀,勉強支撐住門麵,沒有被人察覺。

得了人情,又拿了封口費,四舍五入就是人家的人了。

對此,岑主事毫無心理障礙,他是車駕司主事,平時都是坐冷板凳,能窺見武庫司的秘密,還是前年武庫司主事生病,沒人乾活,他被借調到隔壁兩月,感覺到出入的賬目不對,這才偷偷翻閱了賬本,發現了秘密。

武庫司可是個油水衙門。

岑主事巴不得謝玄英早日掌控武庫司,自己好雞犬升天,跟著調過去。

不求撈一把肥的,光五軍都督府的打點就夠一家吃喝嚼用的了。

他上回看得清清楚楚,每逢武器出庫,都督府都會遣人打點,一頓酒席是肯定少不了的,還有藏在荷包裡的銀兩,至少二十到五十兩。

然後,無論他們拉走多少武器,他們都不清點、不過問、不記賬。

還有外快。

兵部明麵上撥的武備不多,各營的消耗遠勝於此,缺少的部分就以低價購買兵部和工部的“損耗”。兵部是保管不力,弓箭鬆弛,刀劍生鏽,工部是瑕疵品,反正都是不能用的,為節儉,就低價賣掉了,其實都是好東西。

岑主事暗暗算過,假如一套弓箭的真賬是10兩,那麼公賬就是3兩,各營給7兩,多出的4兩就是他們的封口費。

然後給上官3兩好處,自己留1兩,相信各營的賬目應該是反過來的,報賬是10兩原價,剩下的3兩就吞了。

這還是規矩的做法,不規矩一點的,出的公賬記1兩,進的公賬記15兩,每次幾百上千套的弓刀出入,一票就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岑主事是老實人,信奉細水長流,差不多就行了。

貪太多容易出事,不貪容易被排擠,能讓自家在京城過上寬裕的日子,又不至於釀成大禍,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他想得很美好,甚至以為謝玄英要賬本,也隻是為了扳倒廖侍郎。

然而,謝玄英壓根不是這麼想的。

他打算扼製這種中飽私囊的作風。

隻是怎麼做,還有待商榷。

他不能自己跳出去說,咱們兵部有人手腳不乾淨,你們都貪汙索賄了,我要乾掉你們,還大夏一個朗朗乾坤。

尤其他是兵部侍郎,該維護自家部門的利益,否則,人家憑什麼服他?為了自己的好名聲,不顧同僚死活,等於自絕官途。

所以,謝玄英在等一個機會。

一個讓彆人背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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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天氣異常炎熱,許多省份降水銳減,旱災已是可以預料之事。

戶部侍郎張友上奏,懇請皇帝減緩軍費支出,清點太倉,以備賑災。

皇帝同意了,勒令昌平侯回京,譚參將暫代海防,暫停與倭寇的戰事。

雖然廖侍郎表示,夏天是倭寇活動最頻繁的時間,此時停戰,可能會讓倭寇以為大夏後繼乏力,變本加厲騷擾沿海。

但皇帝沒有采納建議,反而用了最簡單的辦法,今年禁海,除貢船外,漕船不可行海路。

昌平侯隻能領命,放下兵權,孤身進京。

沒辦法,大夏製度就是武將隻能領兵,調兵遣將的權力屬於兵部。昌平侯一旦被調回京,在沿海的上萬軍隊就和他沒有關係了。

謝玄英琢磨了會兒,又炒了次冷飯,把改革後的馬政寫成奏折遞上去,中心思想是改革過後,軍民的抵觸心理大為降低,去年冬天死亡的馬匹數目減緩,預計今年夏天互市時,和蒙古補購軍馬。

簡而言之,告訴領導自己乾活了,乾得也不錯,計劃做得很好。

所以,還有什麼事需要我辦嗎?

果然沒幾天,皇帝就召他入宮,輕描淡寫道:“今年旱災頻發,各部都要縮減開支,你幫曹卿一起清點下兵部衙門的賬。”

謝玄英露出一絲訝色,但什麼都沒問,點頭應承:“是。”

又朝曹閣老道,“次輔有什麼雜事,儘管吩咐下官。”

曹閣老不動聲色:“今年有清臣做幫手,我可鬆快多了。”

謝玄英自然不會當真。

昌平侯如果真的乾了什麼,第一個打點的就是曹次輔。他不信曹次輔什麼都不知道,相反,這回想查出什麼,指不定就要得罪了他。

但謝玄英並不擔心。

他精神抖擻,和曹次輔一道回了衙門,就說:“既然是陛下親口吩咐的,宜快不宜遲,下官今天就開始著手辦吧。”

曹次輔端起茶盞,慢條斯理道:“你沒查過吧?這是細致活兒,沒有個十天半個月理不清楚。”

“次輔說得是,”謝玄英神情恭敬,並不反駁,隻是道,“左右在昌平侯回來前理出頭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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