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 輕描淡寫(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144 字 6個月前

傳聞中, 錦衣衛的詔獄相當可怕,嚴刑逼供,暗無天日, 豎著進去, 橫著出來。

但其實這裡的血腥程度, 和犯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密切相關。假如毫無地位, 不好意思了,十八班刑訊是有的,但如果有人打了招呼, 他們肯定會客氣一點兒。

程丹若的情況則又有不同, 她是少數“自願”進詔獄的犯人,時機又是這麼特殊。錦衣衛保持了最大的克製,給她安排的牢房雖然有股血腥氣, 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木板床, 刷乾淨的馬桶,獄卒還很客氣地送了一壺茶和一盤點心進來。

程丹若向他道謝:“有勞了。”

然後就坐到硬板床上, 掰了塊糕點塞進嘴裡。

她一點胃口都沒有,但確實該吃東西了。在詔獄吃飯,其實比在皇宮更舒服, 至少不會突然冒出什麼傳召,逼得她不得不帶孩子跑。

甩掉了皇長子這個包袱, 不止她自己輕鬆多了,於皇長子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從齊王的話看, 太後對她的敵意始終未消, 皇長子在她身邊反而不安全。不如回到承華宮,但凡太後腦子沒壞,就不會對親孫子不利。

畢竟, 齊王已經死了。

她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為好。

雖然當眾給齊王扣了一個謀逆的罪名,但太後護子心切,皇帝情況未明,最終會怎麼結論,她也不知道。

運氣好,可能無罪釋放,運氣不好,皇帝沒了,進入大臣和太後的博弈環節,指不定誰就拿她的性命與太後交易。

這種時候,不必期待誰肯冒大不韙撈她,田貴人目的已經達成,投靠太後更明智,靖海侯利益至上,給他足夠豐厚的條件,他也會默許。

唯一會不顧代價的人,偏偏不在京城。

程丹若又喝了口冷茶,送下有些乾澀的點心。

直至此時此刻,她依舊不後悔殺了齊王。

殺死一個意圖謀害嬰兒的人,不需要後悔。

反正牛痘已經做好了,婦產科的知識還未成書,但學生已經教了出來,田貴人也平安生產,也算是無事掛心頭。

程丹若咽下最後一塊點心,讓自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默默打盹。

真累啊。

她淺淺地睡去。

甬道內的油燈跳了一跳。

獄卒悄無聲息地走到外頭,和同僚閒聊起來:“真不愧是謝郎的夫人,在咱們這地方還能安枕的人,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程夫人是自己來的。”同僚已經從禁軍口中問明了原委,“她為護皇長子,不慎傷了齊王,太後下旨捉拿。原本朝廷的大人們是不肯放人的,她不欲令禁軍為難,主動來此戴罪。”

獄卒詫異:“好氣魄,竟敢傷齊王?”

“齊王狼子野心,誰人不知?”錦衣衛是皇帝的鷹犬,自然無條件站皇帝,“可憐程夫人了,聽說她慣行善事,這次又為皇子接生,勞苦功高。”

獄卒和他同在錦衣衛,卻隻負責看守和審訊,消息沒那麼靈通:“噢?”

“陛下命我等關注程夫人救治之事。”對方粉飾了下監視的實質,“程夫人在京城,也算是少見的善心人了。”

看守的時間很無聊,八卦是很好打發時間的方式。

“程夫人不愛交遊,不是去太醫院就是去醫館,要麼喬裝成女醫,去彆人家接生。坐的都是青幔馬車,從不橫衝直撞,比那些眼睛長頭頂的客氣多了,跟的下人也少,比普通人家還簡素一些,真怪哉。”

同僚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我們之前弄到的那個金瘡藥,你知道的吧?”

獄卒問:“就是治傷患紅腫,高熱難退的那個?聽說很怪,要用針刺入藥。”

“這也是程夫人做的藥,聽說現在連天花都能治,不知真的假的。”同僚不由感慨,“有本事還不張揚,也算少見。”

“聽著像是個好人。”獄卒點點頭,話鋒一轉,“但你我知道,好人不長命。”

彆以為錦衣衛善惡不分,錦衣衛裡,穿飛魚佩繡春的是少數,絕大部分錦衣衛都隻是小旗、百戶,千戶已經是中高層。

他們和大多數人沒有什麼不同,也會分辨善惡。

他們誇讚程丹若的善良,欣賞她的忠誠與膽魄,雖然這一切,並不會讓他們手下留情。

死在錦衣衛手上的人很多,有的是罪有應得,有的被無辜牽連,他們習慣了,也麻木了。

“天都黑了。”同僚摸出一錢銀子,“我用過她的藥,今兒就請她吃頓肉菜,算還了這份人情。”

獄卒笑了,跟著湊了一角錢:“我娘是天花死的,我就送她一壺酒吧。”

說完,兩人仿佛得到某種慰藉,忽然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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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們一開始,以為齊王隻是重傷,但程丹若離去後沒多久,大家便得知齊王死透了。

太後震怒,下令嚴查,眾臣不欲直麵失子的母親,商議片刻後也答應了下來。

但楊首輔表示:“程氏乃天子敕封的一品夫人,素無惡行,若要問罪,也該由三司徹查會審,再由天子定奪。”

官場是講規矩的地方,皇帝不講規矩,他們沒辦法,可太後也不講規矩,大臣們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尹太後也沒有對抗大臣的本事。

春姑姑又再三勸慰:“娘娘,程氏入了大牢還能討得了好?您的傷還未痊愈,不可勞累啊。”

“這該死的毒婦,竟敢對我兒痛下殺手。”尹太後既驚且怒,“我必要她為我兒償命!”

“等陛下回來,一定會為齊王殿下報仇的。”春姑姑不是沒有疑慮,卻還是要裝得一無所知,信誓旦旦地勸慰,“畢竟是嫡親兄弟。”

尹太後皺攏眉頭,心中未嘗沒有不安。

但轉念一想,我兒隻是說說,未必有殺親侄兒的意思,指不定就是那個女人已為豐王收買,佯裝受襲,其實是故意為之。

人人都道她忠心,卻不知她才是最奸詐的一個。

“不錯。”太後點頭,“待皇帝回來,一定要她償命。”

春姑姑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

太後暫時偃旗息鼓,不追問調查結果,但朝廷不能糊弄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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