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 惡月至 初夏的一些事兒(2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496 字 3個月前

因此,繼梅韻和梅蕊之後,兩個竹子都有了好歸宿。

蘭心和蘭芳兩朵蘭花看在眼裡,怎能不巴結外頭的紅參等人呢。

紅參心知肚明,待她們這兩個大丫鬟也客氣:“多謝姑娘。”

她喝了口清涼的綠豆湯,暑氣消散大半,這才呼出口氣,說道:“近兩月,醫館除了忙些,彆的都好。”

程丹若讓她坐在杌子上說:“忙什麼?”

“咱們醫館開了兩年,街坊鄰居都猜得到咱們和太醫院的關係,因此上門的客人也漸漸多了,口碑也好,都是親戚朋友互相介紹,紅花那邊的冊子,每天都要排好幾家,有尋常的頭疼腦熱,也有讓咱們做產檢接生的。

“暖箱已經有了口碑,好些富貴人家來買,我們都是送上門,手把手教會她們看溫度針才走,也讓他們畫了押。育嬰堂已經有十來個暖箱,聽說一個冬天收養了一十幾個棄嬰,開春時,有兩個父母來接,千恩萬謝的。

“毛線活計還是在做,有的人家拮據,掏不出藥錢,就拿做工抵。雖也有貪墨了毛線跑回鄉下的人,但多數還是守約還了錢。不過盈利不多,略有結餘。”

紅參簡單彙報了下最近的成果,順便遞上病曆本。

程丹若翻開看,這本簿子的內容比較簡略,僅寫了病患的性彆、年齡、症狀和診斷結果。

大部分有結果,小部分空白。

紅參解釋:“有些疑難雜症我等實在不能診治,隻好請他們另尋高明了。”

“看不了的不要勉強。”程丹若點點頭,記起另一樁事,“既然來了,你再拿點藥回去,尤其是青黴素,這天氣千萬小心產褥熱。”

青黴素的培養皿在地動中摔了個粉碎,菌落受到汙染,她花費半年才重新培養出較為純淨的青黴菌。

隻□□婦用,倒也夠使。

紅參仔細應下,又和她說了幾件街坊鄰居的趣事。

什麼胭脂鋪的東家在外頭養了個小,結果被人家仙人跳了,布店的掌櫃回了老家一趟,帶回來個和他肖似的孩子,說是侄兒,可大家都覺得是他和家裡的寡嫂偷情生的。

還有誰家的孩子出息,五歲就能背好多詩,他爹娘四處打聽私塾先生,想把他送去上學,又有個狠心的爹,天天在家毒打妻兒,鄰居勸不好,反被他罵出門,過兩天,孩子半夜啼哭,大家聽見哀嚎,第一天衙役上門,把妻子帶走了。

她半夜剁了男人好幾刀,把丈夫殺了,鄰居們湊錢疏通關係,想讓她在牢裡少受些罪,至於判決就沒辦法了,肯定是絞監候。

還有一戶人家半夜遭了賊,偷走老太太的棺材本,最後一哭一鬨三上吊,查出來是親孫子乾的,偷去賭博了。

總之,老百姓的生活一地雞毛,也十分熱鬨。

“真有意思。”程丹若現在明白了,賈母為什麼愛聽劉姥姥說事,她們離底層百姓越來越遠,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了解自己無法涉足的世界。

她饒有興致地問:“還有嗎?”

紅參見她愛聽,也來了談興,想了想道:“醫案最後的那個病人叫花嬸,就住隔壁胡同,她是個寡婦,人很精明厲害,來咱們店裡稱毛線,總怕我們壓秤。前兩天,她病倒了,我帶了藥材上門,她卻說不要我看,得去廟裡求到符——她說自己撞小鬼了!”

程丹若:“鬼?”

“她說自己淩晨出門倒馬桶,剛開門就見一陣妖風從巷子裡竄出去,來無影去無蹤,隻能聽見鬼哭,叫人渾身發毛。她趕緊把門關上,回屋躲著,可沒過多久就覺得脖子疼,上麵起了一片紅疹,正是被妖風吹著的地方。”

紅參繪聲繪色道,“您彆說,我沒見過這樣的疹子,三條並排並,就像人的手指頭,又比手指細長,怪滲人的。”

程丹若翻開醫案,這位病人的診斷是空白。

“是水痘嗎?”她問。

“不是,也不像痱子。”紅參和花嬸的關係不好,可憐惜她一個寡婦帶著孫女過活,總想幫幫她,這才說起亂力鬼神的事,“夫人以為呢?”

程丹若不是皮膚科專家,一時半會兒也瞧不出問題。

丘疹多是風熱或血熱,也有氣滯或血瘀,放在現代醫學,許是過敏,許是細菌感染,許是身體免疫力低下……沒化驗還真不好說。

“我也不知道。”她坦白道,“請其他大夫看看吧,今年夏天熱,最好勤換衣服被褥。”

一十八年旱,三十年就多雨,北方這麼潮熱的天也不多見,蚊蟲都比前連年茁長許多,水池邊嗡嗡嗡的。

狗都不想去玩水了。

不過,富貴人家一天三套衣服沒問題,普通人家一人一件衣裳就很不錯了,哪能隔三差五就換呢。

窮苦人家都是一件衣裳穿四季,夏天穿單,冬天夾柳絮,磨破了打補丁,縫補一年又一年。

她思忖道:“既然醫館收益不錯,夏天就做點善事,送些金銀花。一天發個幾百份,讓大家回去泡了沐浴。”

紅參笑道:“夫人仁善。”

程丹若搖搖頭。

很多人都誇她善良仁慈,然而,她做力所能及的善事,並非無所求,所求的乃是內心的安寧。

否則,錦衣玉食如何上身,金蓴玉粒如何下咽?

富貴之下,累累白骨,她既貪戀生活的富足舒適,也渴盼精神的寧靜,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去平衡。

紅參見她起了心事,乖覺地起身:“天快黑了,我早些回去清點一下藥材,明兒就發。”

“你費心了。”程丹若道,“帶些點心回去,讓紅花她們嘗嘗鮮。”

紅參千恩萬謝地回去了。

暮色四合,大米和小米玩累了,趴在她腳背上吐舌頭。

她撫摸它們的圓腦袋,心情好了很多。

不多時,晚風燦陽的光影裡,謝玄英走了進來,伸手就道:“茶。”

程丹若遞過自己的溫茶。

他喝了兩口,緩緩吐出口氣,這天氣上班,實在受罪:“方才誰來了?”

“紅參。”程丹若見他衣衫微濕,“歇歇就去沐浴,換身乾淨衣裳。”

他瞥眼:“嫌棄誰呢?”

“去你的。”她說了花嬸的故事,嚇唬他,“小心長痱子。”

誰知謝玄英聽了,沒接這話茬,倒是說:“怎麼也是撞鬼?”

“什麼意思?”她不解,“很多人撞鬼嗎?這還沒到中元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