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 小暗示 大年夜留飯(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002 字 3個月前

皇帝將外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會考慮到自己作為父親在兒童教育中的缺失, 也不會想起恭妃被他多次責罵,是否有這個信心去糾正孩子,更不會顧及這是皇長子頭回見兄弟,幼兒本能地排斥一切爭奪父母注意力的人。

他隻會加深已有的偏見——恭妃不會教孩子。

二郎是他的親兄弟, 固然有所不足, 他也不滿意, 但兄弟骨肉豈可嫌棄?兄長不友愛弟弟,太不像話。

可恭妃卻不糾正大郎的錯誤, 反倒一昧哄他,真慈母多敗兒!

他心中火起, 無奈卻沒有氣力發怒,隻胸膛起伏不定, 強行按捺情緒。

閉眼冷靜片刻, 皇帝終於積攢到足夠的精神開口:“傳程氏。”

“是。”石太監挑起帳幔,輕聲到外頭傳喚, “夫人,陛下傳召。”

程丹若抱起皇次子, 垂首到梢間門聽命。

“二郎來了,抱給朕看看。”皇帝發話。

石太監接過孩子,抱到皇帝枕邊。

皇帝借著光看了兒子一眼, 嬰兒臉頰上的青黑胎記是這樣明顯可怖,仿佛某種不祥的預示。

“這胎記……”他斟酌地問, “可有法子去除?”

程丹若道:“等歲數大了,興許會慢慢消退。”

她說的是興許, 可皇帝頗感安慰:“那就好。”他勉力支身,“朕給他取了個名字,大伴。”

石太監應聲, 呈上一張紅紙。

上頭寫著皇次子的名字:沝。

“臣婦替齊王殿下叩謝聖恩。”程丹若跪倒叩首。

“雖取了大名,但須待他成人再用,平日裡仍舊叫二郎。”皇帝叮囑。

“是。”

“程氏。”皇帝微微喘了口氣,說話顯而易見地費力起來,“你和這兩個孩子有緣法,以後,多儘心。”

程丹若剛想答應,就聽皇帝又接著說:“彆忙應,朕問你,你覺得大郎如何?”

爹媽問彆人怎麼看自己的孩子,難道是在等人挑毛病嗎?

程丹若立即道:“太子殿下非常聰明。”

“謊話。”

“臣婦不敢欺瞞陛下。”程丹若道,“殿下方才哭鬨,並非淘氣,隻是恭妃娘娘對他千依百順,今兒卻為齊王殿下嗬斥了他,他害怕齊王殿下奪走母親寵愛,這才發脾氣說‘不要弟弟’,而臣同他好好說道理,他就明白了,不再哭鬨。”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皇長子之所以閉嘴,多少是有點怕她。

——雖然這個認知讓她覺得極度神奇。

皇帝仔細回憶了長子的舉動,不由頷首:“大郎是個機靈的,但要好好教。”

他做了這麼多年皇帝,深切地感受到了底下官員的狡猾。他們當麵戰戰兢兢,勤勤懇懇,好像個個都是忠臣良將,可一旦背過身,他們又會欺上瞞下,聯手糊弄差事。

要讓大臣們為自己效命,就得擁有控製他們的手段,更需要分辨他們品性的過人眼光。

假如他還能活十年,不,三五年,大郎多多少少就能學會一些。

可惜……沒有這個時間門了。

大郎需要一個老師,翰林院的人能教他學問,可學問要用了,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光會背書有什麼意義?難道還去考個秀才嗎?

恭妃是教不了的,她隻會溺愛孩子。

大郎是他來之不易的繼承人,可不能被她教成昏君胚子。

“朕知道你顧及恭妃,從前都不怎麼插手大郎的事。”皇帝麵容黝黑,眉間門縈繞著濃鬱的病氣,然而,帝王的威嚴並未隨著死亡的來臨而消減,反而變本加厲。

他嗬斥,“你素來忠心,唯獨這事做得不甚明白——大郎才是最要緊的。”

程丹若半點不想觸怒這個臨終的病人,立馬伏首請罪:“臣該死。”

“朕要的不是請罪。”皇帝頭暈腦脹,感覺整個人像是溺水在即,說不出的痛苦與憋悶,“朕要你發誓,今後必定儘心竭力地輔佐大郎。”

輔佐?程丹若聽出了不同尋常的話音,來不及多想,盤桓在嘴邊的話也就從刻板的“是”變成了毒誓。

“臣發誓,一定對太子殿下儘心竭力,凡有懈怠,不得好死,死後無人祭奠,不得安寧。”

雖然沒有萬箭穿心,赴湯蹈火,下十八層地獄之類的狠話,但在古代,死後沒有香火祭祀,不能安枕,也是極其可怕的事了。

皇帝麵色和緩,又補充了兩句:“二郎也是,他身子弱,你要多多照看,不要讓人欺辱了他……要教他們兄弟和睦,互相有愛。”

“是。”她應下,卻道,“骨肉親情是斬不斷的血緣,無須臣多置喙,太子殿下和齊王也會手足和睦,互相扶持。”

這話很套路,架不住皇帝就是想聽。

將死之人,最放不下的就是兩個孩子,彆說她說的質樸,再誇張點他都願意聽一百遍,好像聽得好話越多,越容易成真。

皇帝輕輕呼出口氣,又看了眼繈褓中吃手的孩子,費力抬起手指,摸了摸孩子柔嫩的臉頰。

柔軟脆弱的嬰兒皮膚好像最薄的紙,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他不敢多碰,一觸即分。

“抱回去吧。”皇帝疲憊地說,“朕乏了。”

“臣告退。”程丹若起身抱過孩子,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珠兒一臉渴盼地迎上來:“夫人……”

“陛下給齊王賜了名。”程丹若微笑著安撫她,“以後二郎也有名字了。”

珠兒眼中迸出驚喜的亮光,好在知道這是乾陽宮,皇帝病重,不敢多露笑意,輕聲念叨:“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