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尚宮道:“你放心,這麼多年,我在宮裡還是有幾分薄麵的。”
程丹若輕輕頷首:“我們現在去見恭妃。”
她最後看了眼銅鏡,確定沒有違製之處才出門。
恭妃和祝灥都在東偏殿,且已更衣完畢,皆換上了孝服。
程丹若開門見山:“娘娘,眼下有許多事要辦。”
“你說,”恭妃趁更衣的功夫,稍微冷靜了點,動起了腦子,“是不是該去告知太後?”
“不錯,娘娘要親自去西苑告知太後娘娘。”程丹若不打算高高供起恭妃,直接奪權,相反,馬上派了差事給她,還說得很嚴肅,“如果太後娘娘悲痛過甚,娘娘得侍奉在側——這事隻有您能辦。”
恭妃雖然沒有冊封,可皇帝已經下旨晉她為皇貴妃,她就是宮裡第一人。
這份差事落到她頭上,反而體現出了她的分量。
恭妃果然配合:“好。”
“還有幾件事,宮裡要服喪,尚功局、尚食局得吩咐下去,尤其是尚功局。”程丹若看向她。
恭妃頓了頓,反應過來了:“裁製素服?”
“不錯,這後宮諸事,都要娘娘費心。”程丹若道,“該吩咐的都吩咐下去,明日百官來朝,總不能亂糟糟的。”
恭妃立馬有了壓力。
是啊,大郎現在還是皇太子,假如群臣對她不滿,在登基前鬨出問題怎麼辦?
“您先大致吩咐兩句,再去西苑。”程丹若道,“事兒要一件件辦。”
恭妃選擇聽她的,思考了會兒,試探地看向洪尚宮:“宮中可有舊例?”
“自是有的。”洪尚宮鎮定地回答。
恭妃道:“那就循舊例。”
“是。”洪尚宮壓根不指望恭妃說出什麼,走這個流程隻是為了名正言順。
現在她拿到這道指令,就能自己看著辦了。
“那本宮現在就去西苑。”恭妃斟酌道,“可要帶太醫去?”
“娘娘深謀遠慮,帶上有備無患。我看就讓盛院使去吧,他醫術最為高明,”程丹若看向祝灥,“天太冷,大郎不宜外出,感風寒就不好了。”
恭妃即刻道:“大郎就留在這裡吧。”她才舍不得兒子冒風雪出門。
“也好,不過從今天開始,他就要服斬衰了。”程丹若道,“肉不能吃,奶可以用些,否則哭靈都沒有力氣。”
她看向奶娘,敲打道:“千萬千萬照看好太子。”
恭妃比她更緊張,更上心,厲聲道:“大郎若有差池,唯你們是問。”
奶娘們緊張地跪倒:“奴婢們一定小心照看。”
恭妃還是不放心,可程丹若給她使眼色,她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所有的場景都落在了有心人眼裡。
滿太監攏起袖子,暗暗搖頭:皇貴妃還是嫩了點,唉,也不知道選擇寧國夫人是對還是錯,她這所作所為可不是簡單角色,肯定不如皇貴妃好糊弄。
但想到臨走前,楊首輔專門看了他們好幾眼,又覺得沒選擇錯。
陛下留下的顧命大臣,哪個都不好對付。
他們最先盯的就是後妃和宦官,這第一波的爭鬥,就讓寧國夫人頂上吧。
今後太子殿下就住在乾陽宮,他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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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喪儀的禮節,百官將在聽聞訃告的次日進宮宣聽遺詔,但皇帝死的時候是正月初一上午,到第一天還有很多時間。
群臣回家後,都是一邊換衣服,一邊派人到親朋好友家裡傳消息,該串聯,啊不是,該拜訪的拜訪,該擬稿子的擬稿子,反正年肯定彆過了,先忙起來。
而幾位重臣也不可能在家待到明天。
夜長夢多啊。
他們換好素服、烏紗帽、黑角帶,急匆匆地進宮了。
這次的人更多了,六部尚書俱在不提,還有都察院的蔡義,永春侯、安陸侯等勳貴。他們沒趕上皇帝的遺言,總要趕上第一波。
大家有無數的事情需要商量。
首先,在哪兒停靈,毫無疑問是仁智殿。
這地方在皇宮的西南角,武英殿的正北麵,是專門用以停靈的宮室。
他們到的時候,靈堂已經開始布置了起來,據說坤月宮也開始設置靈座,預備給後妃們哭奠。
就……忙中有序。
楊首輔見狀,立即加快了腳步,一進乾陽宮便問:“仁智殿那邊,是皇貴妃娘娘吩咐的?”
“娘娘去了西苑侍奉太後。”程丹若自後殿走出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地哀戚與憂慮,“太後娘娘聽聞噩耗,不慎暈厥,所幸娘娘帶了太醫,如今正在診治。”
楊首輔麵色愈發不善。
他再一次意識到,因為皇帝“聽信讒言”,做出了不合情理的決策,導致彆有用心的小人趁虛而入,弄權宮闈了。
必須趁她未成氣候,儘快解決遺詔中的隱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