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讓自己徹底死心。
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狠下心對那張和棉棉一模一樣的臉動手。
她決不允許彆的東西占據本該屬於棉棉的身體!
但在解決掉對方之前,雲錦初更為迫切的,是想要找到本該從人偶中醒過來的棉棉的靈魂。
她用儘了手段和人脈,找了無數生命人偶和晶源的相關信息,可讓她焦躁甚至絕望的是……找不到。
她用人偶複活夢裡的小家夥這種事本就是異想天開,誰聽了都會懷疑她是不是瘋了,人偶相關的曆史記載中也沒有絲毫類似的情況被記錄下來過。
雲錦初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玻璃罐子裡的人,明明能看清外麵所有的動靜,可她被困在狹小的透明的空間中,無論怎麼掙紮,也始終找不到脫身的出路。
她身上還肩負著更多的東西,人形師協會,這隻占據棉棉身體的人偶,王室,舊時代人偶彌亞……
即便強大如她,在這種情況下也逐漸心力交瘁。
更可怕的是,每當那隻生命人偶拽著她衣角故作天真乖巧的撒嬌提出要求時,她都會覺得自己原本堅定的內心在一點點塌陷。
這對於雲錦初而言,是一種近乎致命的打擊。
所以在蘭斯家二公子上門高調要求她將這隻生命人偶販賣的時候,雲錦初提出要求:“我可以將它賣給你,隻賣它的心臟,你想給它定製任何身體,我都不會插手。”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雲錦初能夠感知到身後那隻生命人偶一瞬間怨毒的視線,但她心中的殺意並不比對方少。
她再也不能容忍陌生的靈魂占據屬於棉棉的身體。
然而蘭斯拒絕了她的要求。
他說他看中的就是人偶這幅皮囊。
雲錦初借口會再進行考慮,等他離開後,漠然地下令讓早就潛伏在他身邊的奴仆對其執行暗殺計劃。
當晚,她將這隻占用了棉棉身體的人偶重新固定在了冰冷的製作台上。
“你是誰?”雲錦初捏著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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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還歪了歪頭,用溫順疑惑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喊她“媽媽”。
手術刀還沒有落在人偶身上,就因為這句“媽媽”,先割傷了她自己的手掌。
溫熱的鮮血順著鋒銳寒冷的刀刃滴滴答答地滑落在人偶的心臟處,雲錦初仿佛感知不到任何疼痛一般,閉上眼,用最平緩最沒有波瀾的聲音揭穿道:“不,我不是你媽媽,你也不是我的棉棉。”
“你到底是誰?”
隨著這句話一起落下的,是那把染血的刀,穩穩當當毫不猶豫地劃破人偶胸腔處的皮肉。
那是她曾經耗費無數個日日夜夜,滿懷愛意,親手一點點製作出來的皮肉骨血。
驟然降臨的疼痛讓人偶尖叫掙紮著想要掙脫禁錮自己的製作台,但它的手腳都被束縛住,連抵禦疼痛最本能的蜷縮動作都做不到。
“你是誰?”
在人偶崩潰的痛呼聲中,人形師冷淡的詢問宛如一盆冰水順著它的胸腔流淌進去,冰得它刺骨的疼。
人偶不肯說,但它咬著牙強忍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挑戰一位被逼到絕境的母親的耐性。
雲錦初伸手用力扼住人偶纖細的脖頸,指腹侵染著溫熱的鮮血,斑駁地落在人偶白皙的皮膚上,紅的格外刺眼。
她一點點收緊五指,淡漠的聲音中藏著明顯的狠厲:“我問你最後一遍,你是誰?我女兒在哪裡?你如果還是不願意回答,那我會一點點敲碎你這顆心臟,再去找彌亞購買更多的心臟,我想總會有你這樣的存在,願意回答我這個問題,你覺得呢?”
話音落下,人偶的喉骨卻已經被她生生掐斷。
但人偶還靠心臟活著,隻要心臟在胸腔裡,它就不會死。
所以接下來一整晚的時間,這隻人偶都在極致的痛苦中掙紮求死。
因為雲錦初用刀劃破了它的喉嚨,就這樣讓它活生生地忍受著所有的疼痛,看她一點點細致認真的重新製作好新的喉骨再放入它的身體。
和她對它的折磨比起來,人偶竟然覺得自己上輩子遭遇的那些屈辱根本算不了什麼,它心中濃烈的仇恨被疼痛一點點折磨殆儘,與之相對的,是每一分每一秒鐘裡對雲錦初這個人形師升起的巨大恐懼。
她根本不是人!
她是魔鬼,是劊子手,是毫無理智又清醒至極的瘋子!
人偶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痛快的死亡竟然是這樣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它怕了,在對方再次抬起早已凝固了血液的可怖右手時,恐慌地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來的一切就變得更加順理成章起來。
它告訴人形師,自己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人偶靈魂。
但雲錦初並不關心這個,她隻執著地追問一個問題:“你占據了這顆心臟,那我的棉棉呢?”
“……”人偶的回答戛然而止。
雲錦初的呼吸一點點停滯,她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啞聲追問:“回答我,原本該醒過來的棉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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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恐懼地望著她,嘴唇顫動片刻後,認命地回答:“不知道,我們的靈魂太多太雜了,這顆晶源裡就算還有彆的新生靈魂,在我們進入的一瞬間……也會被擠壓至死,活不下來的。”
它們是滿懷怨恨的靈魂,數量又龐大駁雜,這顆晶源裡的新生靈魂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
製作室裡陷入古怪的令人恐慌心悸的靜謐。
雲錦初離開了,隻留下被禁錮的生命人偶滿身鮮血的躺在冰冷堅硬的製作台上。
她來到櫥窗前,顫著手指將裡麵那隻眼熟的人偶娃娃從中取出來。
人形師低頭看著自己第一次決定製作出夢裡的棉棉時一點點嘗試著製作出來的人偶娃娃,一滴溫熱的眼淚砸落在人偶娃娃的心臟上。
“棉棉……”
原來是我害死了你。
如果我再謹慎一些,如果我不那麼迫切……就不會貿然將那顆被動了手腳的晶源放進去。
“對不起……”雲錦初克製著心中不斷翻騰的負麵情緒,痛苦道:“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她做了那麼多年的夢。
聽到夢裡的小朋友乖乖軟軟的喊了她近十年的媽媽。
然而所有的憧憬,都被她自己親手打破。
那顆心臟不僅沒有喚醒雲棉,還成為了害死她的直接原因。
雲錦初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都擦乾後,啞聲說“都是媽媽不好……棉棉一定討厭死我了對不對?是我害了你,還把彆的人偶當成你,叫彆人棉棉,聽彆人喊我媽媽……”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直直紮進她心臟裡的刀,每一刀都能讓她痛不欲生,卻又自.虐般的繼續說下去。
在眼淚砸落在人偶娃娃身上的時候,身體裡那抹已經淡到快要消失的小小靈魂就已經被砸醒了。
可是它睜開眼,看到的是滿目的黑暗,什麼都聽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它已經沒有更多的能量去解開當初自己親手封印上的感官了。
它隻能強忍著即將消失的虛弱困意,抱著膝蓋坐在黑暗中好奇地猜測。
是外麵下雨的嗎?還是人形師家裡漏水了?
怎麼會有水滴落在自己身上呢?
難道是人形師把自己從角落裡找出來,然後拿出去扔掉了?
想到這個最有可能的可能性,小人偶娃娃悶悶地耷拉著腦袋,下巴抵在膝蓋上委屈地想:人形師應該對那隻人偶很好很好吧?
不會讓它淋雨,也不會把它丟掉,會讓它喊她媽媽,還會有好溫柔的擁抱。
小人偶娃娃越想越難過,靈魂也越來越透明單薄。
它在讓自己難過掉眼淚的猜測中一點點消失在這具身體裡。
它沒有機會聽到人形師的對不起,也不知道落在身上的是眼淚而非雨水。
它隻是滿懷著好多好多的傷心和難過,委屈地想,下輩子一定不要再偷偷用彆人的名字,也不要再偷偷喜歡彆人的媽媽了。
在人偶娃娃身體中那具靈魂徹底消失後,原本被雲錦初抱著的人偶娃娃明亮的眼瞳徹底黯淡下來,原本生動鮮活的五官也變得死板僵硬,終於像是一具真正的早已腐朽的人偶屍體了。
雲錦初愣愣地看著它,像是發現了什麼,匆忙點開通訊器,找到剛才的監控視角進行回放。
…………
沒有任何一位母親,能夠接受自己兩次殺死女兒的真相。
雲錦初徹底瘋了,瘋的沒有絲毫人性,整日抱著那具毫無生機的人偶娃娃,不斷重複著在製作室裡對小人偶娃娃說話的那段時光,最終也抱著它安靜地死在了那裡。
她放過了那具用著女兒身體的生命人偶。
她任由對方殺死了自己。
在死之前,她唯一理智的布局,就是拉著這個腐爛的世界給自己和女兒一起陪葬。
未來?誰都彆想擁有所謂的未來。
舊時代的生命人偶,名為彌亞的罪魁禍首,高高在上的王室和貴族……包括一次次傷害女兒的自己,一個都彆想活。
如果還有另外的世界另外的自己……希望能對棉棉更好一點,再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