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棉棉才醒過來兩次,並且都短暫的要命,為什麼不多留一會呢?
它之
前還幻想了好多次這個記憶的棉棉醒過來後會做些什麼。
或許棉棉會和規則遊戲裡的棉棉一樣拿起武器傷害媽媽,或許棉棉會憤慨地質問媽媽為什麼要愛彆的人偶?_[(,或許棉棉會很極端又或者很悲傷……
它想了很多很多種,卻唯獨沒想到,這個棉棉對媽媽好像連最後一點點感情都沒有。
她生疏的就像對待一個比較友好的陌生人。
仔細回想,從早上醒過來又睡著,到現在為止,棉棉其實連一句媽媽都沒有喊過。
她對雲錦衣根本沒有任何稱呼。
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認錯人了,說她不是雲棉。
除此之外,最親昵的一句話,大概就是剛才對雲錦衣的一句謝謝了吧?
雲空越回想就越心慌。
它不明白這個世界的棉棉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態度轉變,特彆是昨晚睡前還抱著媽媽黏糊糊說愛她,結果今天一醒來就成了需要防備的陌生人……
雲空小心翼翼觀察宿主媽媽的神色,覺得她現在心裡肯定特彆不好受。
可它還是把自己想問的全都一口氣問了出來。
“您說句話呀,剛才為什麼不跟棉棉解釋清楚呢?要是說清楚了,棉棉一定不會這麼快就睡過去的!”
這是雲空最最想不通的一點。
明明規則遊戲那個世界記憶裡的棉棉醒過來之後,宿主媽媽都會默認讓它將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解釋給棉棉聽。
那為什麼這個人偶世界裡的棉棉醒過來後,她卻反而不讓自己說了呢?
人類真是複雜善變又難以捉摸,雲空頂著自己有點打結的運行數據,都不由懷疑起自己上輩子到底是不是個人類了。
雲錦衣俯身將熟睡的女兒放到床上,拉過被子來給她蓋好後,這才在沉默片刻後回答係統的問題。
“因為在那個世界,棉棉死了兩次。”
在係統錯愕的安靜中,雲錦衣的聲音淡漠的仿佛聽不出半分難過。
“她死亡的第一次,是我將她的名字和外貌都給予了另外一隻生命人偶,我喊那隻人偶棉棉,我讓她做我的女兒,讓她喊我媽媽,和她簽訂契約,我把原本該用在棉棉身上的用心和愛,都傾注給了另外一隻來路不明的生命人偶,而棉棉,從始至終,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甚至是我在製作室裡日日夜夜製作那隻人偶的每一幕她都看在眼裡。”
“她死亡的第二次,是我發現了那隻人偶並不是她,但那時候棉棉沒有心臟沒有能源補充,她的靈魂已經很虛弱了,她應該是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睡,又恰好在我拿起她時維持了一絲清醒,然後……她就那麼安安靜靜的死在了我懷裡。”
“從出生到死亡,我一次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我的愛和關心全部錯給了另外一隻生命人偶,就連原本屬於棉棉的名字和五官都給了對方,直到棉棉徹底死亡的那一刻,我才後知後覺發現了她曾存在過。”
雲錦衣輕吸了一口氣,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床上
閉著眼睡得格外安寧的小家夥,忽視了心臟鈍鈍的悶痛,自嘲地笑笑:“所以在那個世界裡,她對我的感情,早就一點點消磨乾淨了,就算是這次她願意用這具身體醒過來,也隻是為了出去看看外麵的天空而已。”
沒有哪怕一分的可能性,是為了她這個媽媽。
雲空:“……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它茫然地飛了一圈,停在半空,小聲說:“要是這個記憶裡的棉棉真的不會再醒過來了,那她的靈魂會受到什麼損傷嗎?”
雲空其實聽完了雲錦衣的話後,就已經有點明白棉棉為什麼會那麼疏離了,但它還是會擔心棉棉的靈魂會不會因為這個變故而難以補全。
“不會。”雲錦衣搖搖頭,平靜地陳述:“這本來就是她唯一的遺憾,她就算不再醒過來,也不會對她的靈魂有所影響。”
相反,真正遺憾和不甘的人……該是雲錦衣才對。
身為媽媽,卻認錯了自己的女兒,將女兒的人生轉接到彆的孩子身上,卻讓女兒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對彆的小孩關心愛護……
雲錦衣緩緩捏緊垂在身側的手指,半晌又無力地鬆開。
算了。
有再多遺憾和不甘心又如何呢?
她甚至都不敢開口對女兒解釋那個世界陰差陽錯發生的一切。
雲錦衣緩緩放鬆身體靠坐在床頭上,垂眼看著自己手心不甚清晰的掌紋,一眼就能看出掌心紋路所蘊含的相關命數。
一生富貴,無兒無女,長命百歲。
如果說人偶世界裡的棉棉對她的感情被她消耗一空的話,那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周目裡,從頭到尾從始至終,棉棉都沒有出現過。
她在上個世界結束後就選擇煙消雲散拋棄自己了。
原本一直追在身後喊自己媽媽的小家夥,在一次次早夭和不得善終之後,所有的愛和感情包括她原有的靈魂……都被磨滅一空了。
僅剩的那一縷單薄的魂魄,在被自己找到時,還立馬拋下自己逃去了彆的世界之中。
如果不是自己出手護得快,莽莽撞撞就要進入其它小世界的女兒就已經被世界意識碾壓至徹底魂飛魄散了。
可即使這樣,她在被重新孕育後,也注定活不長久。
就像詛咒一樣,哪怕是僅剩的一縷魂魄,在那個現代世界裡,棉棉也磕磕絆絆隻活到了五歲。
連一天健康輕鬆的日子都沒有享受過。
可這個小傻子,在自己選擇將過往所有記憶都隨著靈魂一起割舍後,僅剩的一縷靈魂……竟然又鍥而不舍賴上了讓她落到那種下場的自己。
雲錦衣這才有了帶著女兒將之前所有世界都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的靈魂碎片散落在那些世界裡,虛無地漂浮著,隨著世界運轉逐漸被接納和蘊養。
可就像棉棉活不到成年這個詛咒一樣,到了星際世界,明明世界線也已經不同了,可棉棉最後竟然又一次被嚴重損傷了魂魄。
二次
重傷,如果不是有係統和身體中的母樹庇護?[(,如果不是那隻蜃獸為了求得一線生機和她綁定了靈魂,恐怕最後連一具空殼都留不下來了。
雲錦衣急匆匆趕到這個世界,不出意外自己所用的身體並沒有一個叫做“雲棉”的女兒。
第一周目,雲棉在一次次追逐中,逐漸放棄了自己的名字,身份,靈魂……
第二周目,雲錦衣將這些被女兒丟掉的東西又一樣樣撿起來放在她身上,可到了這一步,她還是沒能護住。
所以不甘又怎樣?遺憾又怎樣?雲錦衣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第一周目女兒所承受的苦果,接受她的憎恨憤怒恐懼以及……無視。
小人偶棉棉不叫棉棉。
小人偶也沒有愛她的人形師媽媽。
所以小人偶在發誓不會再偷走彆的人偶的名字和身份後,她也同時放棄了一直渴望而不得的人形師的愛。
小人偶就是小人偶,沒有名字,不會走路,死亡前唯一的念頭是自己被丟掉後下雨了,死亡後唯一的遺憾也隻是沒能親眼看一看天空。
而現在,她看過了絢爛璀璨的夜空,能夠自己穿鞋,能抬手去觸摸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還看到了開得正盛的滿園月季花。
她唯一的遺憾被填補上,小人偶就很懂事的離開了。
不偷彆人的名字,不用彆人的身體,不搶彆人的媽媽,也不貿然給彆人的係統取名。
所以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沒有叫過人形師一聲媽媽,一次次強調自己不是雲棉,沒有吃人形師的一口飯喝她的一口水,就連被抱著看夜空和星星,她也從沒有沉溺於不屬於自己的溫暖懷抱。
睡著後的小朋友看起來格外乖巧,溫暖的被窩很快就讓她的臉頰都溫暖起來,她側身在被窩裡蜷縮著,隻留給人形師一道被窩裡小小的背影。
小人偶本來以為自己很快就會重新回到那片黑暗之中。
她也的確回去了。
可她又聽到了之前的那道歡快活潑的聲音。
小人偶很清楚那是屬於人類幼崽的聲音,和人偶的發音方式完全不一樣,更有活力和生機。
那道聲音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回來,詫異地問她外麵過了幾l天。
小人偶停下來,回憶了一下,乖乖回答:“我隻看到了一個白天和一個黑夜。”
這是獨屬於她的計數方式。
那道聲音似乎湊近了一些,好奇問她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不在那邊多待兩天嗎?那個世界有很多好玩的……”
小人偶搖搖頭:“不了,我不想當小偷,那不是我的身體。”
“怎麼會?”對方驚訝地提高了一點音量:“那就是你的身體啊!也是我的,是我們大家的,你還能讓給誰呀?你是笨蛋棉棉嗎?!”
小人偶被想到自己會被罵笨蛋。
她呆立在原地,無措地望著滿目的漆黑,眼眶卻一點點泛紅,強忍著突如其來的委屈,小聲辯解:“可是……他們都在等雲棉啊,我又不是雲棉……”
我又不是被他們所喜愛和期待的那個小孩!
為什麼要罵我?
我都把身體還回去了,我難道還是那個很壞的小偷嗎?!
“……可是,你就叫雲棉啊。”另一道聲音輕輕說:“你就是雲棉,另一個小孩才是偷走你名字和人生的壞蛋小偷,那就是你的身體,你的光球,你的媽媽,所有的一切本該就屬於你啊。”
小人偶似乎有點聽不懂她的話,又或許已經聽愣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自己的身影在黑暗中也逐漸消失,她才輕輕眨了下眼。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小聲詢問,好像生怕驚動了什麼。
“當然啦!”另一道聲音也沒有消失,反而氣勢洶洶的:“要是讓我知道那個搶我們名字的小偷在哪裡,我一定狠狠地打哭她!”
小人偶歪歪頭,倏而輕輕地笑了一下,彎著眼睛軟聲說:“沒關係~”
我看到了很好看的花,很亮的星星和圓圓的月亮,還看到了一顆好吵鬨的光球和好溫柔的人形師。
我並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