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媳婦端著盆臟衣服到河邊, 找了個空位蹲下，剛開始洗，旁邊就有人湊過來。
“大梅, 聽大富媳婦兒說你小姑子那前頭的閨女結婚了，你知不知道？”
大富媳婦兒的娘家和顧家是一個大隊的，張大媳婦知道她肯定是聽到啥風聲了。
這才多久，這麼快就嫁出去了？
張大媳婦有些詫異, 想想顧霜那丫頭的年紀, 又覺得沒啥稀奇的。
確實是到嫁人的年紀了。
隻是他們張家好歹是顧霜姥姥家，居然通知都不通知一聲。
張大媳婦心裡不大舒坦, 嘴上一副不在意的語氣：“結就結了唄，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
那人哎了一聲，又問：“人都沒邀請你們啊, 好歹是舅家啊，你公婆好歹也是顧家那閨女的姥姥姥爺, 可都還健在呢！”
“沒請！不過我們也不稀罕，不就是嫁給個城裡知青嘛。”
張大媳婦不以為意，還不是住鄉下, 她小姑子可是嫁到省城了。
“可不止是城裡知青哦, 人家來頭大著呢！”那人提高了語氣，賣了個關子。
周圍的人本來就在聽她們說話, 聞言立刻催促道：“咋？不止是知青，那是啥，還有啥大來頭？”
見周圍的人都被吸引，手上洗衣服的動作都停了，她勾唇一笑，神秘兮兮地繼續道：“顧家那閨女結婚, 聽說男方的家人都來了，開的吉普車進的他們大隊，可威風了！”
“還有，顧家那丫頭結婚可是去縣城裡的國營飯店辦的酒席呢，聽說去了好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呢！”
“你說說，這麼大來頭，能是一般的城裡知青？”
眾人搖頭，那肯定不一般啊！
不過，有人好奇：“那到底是啥來頭？”
張大媳婦都聽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沒想到顧霜那丫頭比她媽還出息呢。
聽到有人問到底是啥來頭，張大媳婦連忙豎起了耳朵。
她也想知道。
那人頓了一下，乾脆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聽說那知青的爺爺是啥老首長，好像是挺大的一個官呢！”
眾人聽了也不覺失望，知道的這些都已經夠她們回味很久了。
“沒想到顧家那閨女這麼出息呢，現在可是金鳳凰咯。”
“可不是，那知青可是首都人，特地在顧家旁邊建了新房子做婚房，聽說他對顧家那閨女可好了。”那人道：“顧家閨女新房子住著，手上手表戴著，時不時去逛一趟縣城，他家裡也是大包小包的給寄東西，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哎喲，這誰聽了不羨慕。大梅，你們咋和顧家斷了來往呢，連人家結婚都不知道，這也斷的太乾淨了。”
“就是，你好歹也是顧家那閨女的舅媽，要是搞好關係，那以後可就不愁了！”
張大媳婦臉色不是很好看：“……”
難道她不想嗎？她也覺得可惜啊！
還不是沒辦法，那牛家的老虔婆對她小姑子可不滿意了，一直都防著她小姑子張薇，又慣會挑撥離間。
牛大成本來就對顧霜那丫頭有些介懷，張薇沒孩子，在牛家都沒站穩腳跟，隻能和閨女斷了聯係。
她婆婆一向自豪自己有了個城裡人女婿，知道女婿牛大成不喜歡顧霜那丫頭，也跟著表了態，直接和顧霜斷了聯係。
張大媳婦那時候也不以為意，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
當然還是討好牛家比較重要。
沒想到，顧霜長大後這麼能耐，難怪薇薇給她介紹那麼好的親事，她都不心動，感情是有了更好的。
張大媳婦沒了好心情，覺得這種事情不能她一個人知道，幾下把衣服洗了，腳步匆匆地趕回家了。
“媽，聽說霜霜她結婚了！”
張老太太看老大媳婦衣服都顧不上晾，就是為了和她說這種事情，她拉下臉：“結就結了，顧家的丫頭結婚，跟咱老張家有啥關係！”
想到人家結婚了都沒請她，這是徹底不認她這個姥姥了啊，張老太太拉著一張老臉，顯得有些凶。
張大媳婦習慣了她婆婆性子，不是很在意，作為大房媳婦，婆婆還是給她幾分麵子。
“媽，你可知道人家嫁的是啥人？！”
張老太太瞥她一眼，語氣冷淡：“不就是城裡來的知青。”
之前碰到趙妹子，人家不是說了，她又不是老年癡呆。
“不止！聽說人家知青的家裡可有背景了！”張大媳婦把河邊聽來的話，又對張老太太說了一遍。
張老太太果然也愣住了，表情還帶著些懷疑，不是很相信。
“這還能有假，人家整個大隊都知道了！”張大媳婦篤定是真的，要她編，她都不敢這麼編。
和張大媳婦一樣，反應過來的張老太太也很是後悔。
見婆婆臉色不好了，她道：“媽，這是事是不是要跟薇薇說一聲，她畢竟是霜霜親媽。”
張大媳婦知道，顧家不待見他們張家，要說還有誰能跟顧霜打好關係，唯一有點希望的，隻能是張薇了。
畢竟是親媽。
“你說的對。”瞥一眼地上的盆，張老太太道：“還不趕緊把衣服晾了，我給薇薇去個電話，她這個當媽的，閨女結了婚，咋能不知道呢！”
張大媳婦應了一聲。
牛家。
張薇接到她媽的電話，聲音冷淡：“媽，有事嗎？”
張老太太聽出閨女不高興，關心了一句：“薇薇，你這是咋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沒事兒，媽，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張薇沒多說，直接轉移了話題。
她媽又幫不了她，說了也不用。
張老太太見閨女不說，也沒多問，問一嘴隻是為了讓閨女知道她也是關心她的。
她不說就算了，張老太太知道自己幫不上忙。萬一話沒說好，還容易惹得兩人都不高興。
再說，這電話費也挺貴的。
張老太太直接就道：“薇薇，我聽說霜霜她結婚了！”
張薇沒想到從她媽嘴裡聽到了閨女的事情，沉默了一瞬，問道：“媽，結婚對象是之前你說的那位知青嗎？”
“是！”張老太太道：“哎，顧家瞞得可真是夠好的，太不厚道了，霜霜結婚這麼大的事情居然都不通知咱們一聲。肯定是想獨占好處，一家都是黑心肝的！”
“什麼好處？”張薇沒聽明白，皺著眉頭問道。
“聽說那知青家裡條件可好了，咱之前都搞錯了！”張老太太聲音有些懊惱。
心裡不由怪上了趙媒婆，都是她瞎說，讓自己錯過了真相，還以為人家就是平平無奇的知青。
各個公社裡頭，哪個隊上沒幾個知青，張老太太真沒當一回事。
畢竟她可是見過世麵的人，女婿可是省城裡的出息人。
“什麼家庭條件？”張薇不由問了一句。
張老太太把老大媳婦給自己說的，又對閨女複述了一遍。
張薇聽得仔細，心中微動，垂著眼眸暗暗思索。
等她媽說完，張薇道：“媽，我知道了。”
“真的是，咋說你也是霜霜的親媽，他們顧家做的也太過分了……”
張薇提高了點聲音，打斷了她媽的話，說道：“媽，我好多年都沒回去了，本來是打算今年回去的，結果年底比較忙，沒回成。這段時間閒了下來，我帶你外孫回去看看你吧，浩然這麼大了，你都沒見過呢。”
聽到這話，張老太太表情驚喜，連忙道：“好好好，你到時候回來和我們說，媽讓你大哥去接你！”
“嗯，到時候確定了時間，會聯係你的。”
掛了電話，張薇陷入了沉思。
等牛大成回來，張薇跟他說了想回娘家的事情。
除了想回家看看，她媽今天跟她說的霜霜的事情，也勾起了她的注意。
還有個原因就是，張薇不想管牛春麗的事情。
牛春麗的親事最近確定了下來，一直纏著牛大成要嫁妝，要這要那的，牛大成不給，牛春麗就覺得是她在從中作梗。
張薇隻覺得好笑，牛大成心裡隻有自己，和她一樣都是自私的人。
她都不用開口，就牛春麗那獅子大張口的模樣，牛大成第一個就不會同意。
正好出去避避，等牛春麗嫁出去了再回來。
反正她這個繼母和牛春麗關係不好，整個家屬大院都清楚。
她不出麵，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閒話，隻會覺得牛春麗活該。
要知道，當初牛春麗不僅害死了她的孩子，還害得她傷了身子，多年沒有身孕。
要不是牛大成看中了她的樣貌，她又費心討好，籠絡住了牛大成，調理好身體生下了浩然，怕是要被拋棄了。
“回娘家？”牛大成皺了皺眉。
張薇輕輕嗯了一聲，道：“我好些年都沒有回去了，聽說霜霜都結婚了，上次和你說過的，男方是城裡的知青。”
張薇笑了笑，道：“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那知青家裡條件還挺好的……”
她將張老太太和她說的話，慢慢說給牛大成聽。
“本來還擔心男方是城裡人，他們在鄉下，乾不了什麼農活，以後日子過得艱難。知道男方是個有能力的，我也放心了……”
牛大成聽到縣城裡的大人物都給麵子去了婚宴，不由眼神閃爍。
“浩然這麼大了，也沒見過他姐姐，畢竟血濃於水，我想著，好歹認認人，彆以後見麵都不認識，那就鬨笑話了。”
“你說得對。”牛大成緩緩道。“你帶著孩子放心去吧，家裡有我呢。”
張薇笑了：“家裡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我是擔心你……”
她嗔怪道：“我不在家，你可要顧好自己，彆讓我和孩子擔心。”
聽到愛人出門都惦記他，牛大成翹了下嘴角。“好好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張薇彎了彎唇。
……
買了票，晚上她就開始收拾東西，第二天一大早，她來到兒子房間將他喊醒。
牛浩然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穿好了衣服，他慢慢清醒過來。
“媽媽，姥姥家好玩嗎？”牛浩然是城裡孩子，還沒去過鄉下。
“好玩，到時候讓哥哥姐姐帶你出去玩，不過要小心，不能去深山裡麵，還有水邊，知道嗎？”
牛浩然連連點頭。
牛大成看著兒子乖巧的模樣，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道：“浩然，要聽媽媽的話，知不知道，去哪裡都要和媽媽說，不要一個人亂跑。”
眼看著愛人和孩子要離開，牛大成越發不舍，叮囑了很多。
“好啦，我知道的，你放心，再拖下去都要遲到了。”
牛大成這才意猶未儘地止住話題，他請了假，晚一點到單位，就是為了送他們去車站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