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金陵 睡芒 16108 字 7個月前

第六十四章

林金潼費了很大的工夫,才讓那什幫忙捎了一些黃紙錢和紙元寶進來。

這些東西在漠國很難買到,那什進他的宮殿後,問:“東西都在這兒了,說吧,你要祭拜哪個?”

林金潼聲音興致不高:“明敏走了,我給他燒些紙。”

“明敏?明敏是誰,也是你身邊的一條狗麼?”那什不知道他口中人是誰,一時也沒將“明敏”與中原那個短命皇帝聯係起來。

“……明敏不是我養的寵物,他是人,”林金潼哪裡理解他話中隱射的含義,“他叫李瞻,原先是朝廷太子,聽說我走後不久,先皇駕崩,他登基了。眼下他也……”

林金潼不覺得李瞻是會謀反的人,可天高皇帝遠,他離燕京太過遙遠了,無法得知第一手消息。

那什婉轉地“哦”了一聲:“李瞻?那不還是你的狗麼。”

林金潼不明所以,看圓月高掛,借燭火去給明敏燒紙。那什晦澀不明的目光看了一眼天痕,這不就是條好狗。

儘管做了偽裝,林金潼還跑來問他討教了一些易容術,那什仍然一眼識破。

竟然都跟到漠國來了。

林金潼慢慢將紙都燒了,又想起元琅來,不知他如何了,便問那什:“我想打聽一個人,那什哥哥,你幫我查一查可好?你消息靈通。”

那什接:“查什麼?”

“我聽說鎮北侯被藩王取了首級,他有個兒子,叫韓元琅,是侯府世子,那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得,又一條。

金潼低頭:“我不知他如何了……”

那什見他難過,打算安慰他幾句:“他爹都死了,犯了造反那麼大的罪,他還活著的不大。我買了這麼多紙元寶,你要不給他也燒點,萬一他也死了呢?”

林金潼哽咽了下,憂愁道:“你說的有道理……”

說著起了一灘,開始叫魂:“元琅哥哥,這是燒給你的,你放心去吧……”

天痕扶了下額,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不過天痕也覺得,韓元琅沒道理還活著,定是死了無疑。

*

漠國王宮,奢靡的大床上,疊著三男三女,皆未著寸縷。

艾法厭倦地起身,寬闊的肩頭披上華麗白袍,喝退所有人:“都出去。”

剛剛侍奉完艾法的姬妾退出寢殿。

侍從官匆匆入殿,稟告道:“王子,臣有一事相稟。”

艾法問:“何事?”

侍從官行至跟前,壓低聲音說:“王子猜的不錯,八王子果真不是可汗親生。”

艾法一挑眉:“找到證據了?”

侍從官肯定地點頭:“找到了當年跟隨八王子母親的侍女,她說了很多事。”

艾法:“人找到了?那還不帶上來說話!”

侍女如今四十歲上下,已嫁為人婦,皮膚曬得發黑,臉龐布滿皺紋。

艾法以一個懶散的姿

勢坐在鋪著白虎皮的座椅上,身側匍匐著一隻閉著眼的雪豹。

那老態備現的侍女甫一進來,見到雪豹,直接嚇到險些暈厥,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一字也不敢言。

艾法輕輕撫摸愛寵的皮毛,也不看婦女,隻道:“聽說,你曾伺候過厄茨可汗的女人?”

“是、是……賤民十幾年前,伺候過丁姑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原來那女人姓丁。

艾法慵懶的嗓音道:“你都知道什麼,都一一說來。”

“回稟王子,賤民定知無不言。賤民跟隨丁姑娘有兩年,她原先是中原一個將軍之女,離經叛道來到漠國,化名丁君怡。她原叫丁晴……”婦女和盤托出,“丁姑娘受可汗追求,但丁姑娘有一回誤服春/藥,與她的中原侍衛苟/合,孩子是我接生的,算著月份,是那中原人的種,而非大可汗的!”

他就說金潼弟弟長得半點不像漠國人,長相身材和大可汗更是不沾邊。

艾法玩味地笑道:“這些事你為何瞞了這麼多年?”

婦女戰戰兢兢道:“賤民隻是一介侍女,丁姑娘抱著兒子離開時……給了我她的貼身之物,我將物品典當,離開漠國後才在鄰國找到棲身之所,多年來本本分分,成家生子,未曾想過將此事告訴大可汗。”

艾法“嗯”了一聲,揮手道:“下去領賞吧。”

侍從官上前一步,躬身道:“既然八王子不是大可汗所出,那王子為何不稟報給大可汗?將八王子逐出王宮?”

艾法瞥了他一眼:“本王做事,需要知會你麼?”

侍從官當即將頭埋得更低:“臣不敢!”

艾法自有用意,且不說父親聽了會不會大發雷霆直接將金潼處死,再者,他也想知道金潼的反應。他會求自己麼?

讓侍從官將這老侍女置於瑤光城內好生看管著,這一幕自然叫緊盯著艾法的探子們給看見了。

隨即,艾法朝觀星樓大步走去。

窗欞外是炎夏的庭院,黑色的烏鴉停留在窗邊簷下灑落的麵包屑上,林金潼穿著薄薄的王族服飾,安靜靠坐在絲綢軟榻上,手指將餘下的麵包屑撒出去。

這些烏鴉每天都來光臨,林金潼沒有尋常中原人的信奉,不認為烏鴉是不詳的象征。他悄悄請他們吃麵包、喝水,如果他不在,天痕和米娜就會驅逐走這些烏鴉。

今日天痕說,中原傳來的消息,李勍冊封了皇後,林金潼就一直這個狀態了。

烏鴉啄疼了他的手指,他也渾然不覺。

仿佛靈魂都被抽走,坐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曬著,頭腦發脹,好像喘不過氣來了。

他輕輕捂著抽痛的胸口,眉心蹙著,知道自己這是難過使然。

艾法過來時,天痕讓米娜借口金潼在睡覺而打發他。但顯然艾法不是那麼好打發走的,他不管不顧地進門,瞧見林金潼坐在窗邊太陽底下,皮膚在陽光下剔透如上等的奶油,看一眼便知那觸感絲滑。

艾法朝他走去:“你的侍女告訴我,你

已入寢,看來是騙我的。”

林金潼哪有心思理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看都沒看他一眼。

艾法仿佛動怒,停在他麵前,揮退下人。

米娜出去了,天痕一動不動。

艾法扭頭,神色暴戾:“沒聽見我說的麼?”

金潼出聲:“是我要他留下的,哥哥,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艾法眯著眼打量他,點頭:“聽說了一些關於你母親的事,想聽麼?”

林金潼的注意力收回來大半:“是什麼?”

艾法:“你母親叫丁晴,聽說是中原大將軍的女兒。”

林金潼顯然不知道這個,一下怔了,非常詫異:“哥哥從哪聽來的?”

艾法道:“一個伺候過你母親幾年的侍女說的。”

連天痕的表情也微微變了。

林金潼想起來郡主的身份。

郡主的母親叫丁婉,丁婉是丁家女,父親丁遠山是大將軍。

自己和永寧郡主的確長得相似。

艾法說得極有可能是真的。

見他發怔,臉龐是如此的稚嫩天真,艾法沒有忍住,靠近他的耳朵。

天痕渾身緊繃,抽動袖中軟刀,殺機畢現。

艾法的嘴唇靠在他的耳朵上,說:“弟弟,你就不好奇,為何你長得和可汗一點關係都沒有麼?為何你長相完全是中原人的模樣,一點漠國人樣子都無?”

林金潼從來沒懷疑過這個,聽他一說,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

艾法:“因為你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可汗若是知道,你覺得,你會不會被處死?”

他單手撫觸在金潼的臉上,金色的眼睛猶如一條劇毒之蛇,仿佛又要伸出蛇信去舔金潼。天痕再難容忍,軟刀出鞘劃破瞬間艾法的脖頸,聲音冷若冰霜:“撒手。”

一絲血腥味彌漫,來人動作快得幾乎讓他沒有察覺,艾法卻興奮得發抖,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痕:“你身邊還有這麼厲害的人。”

血腥味同樣刺激了金潼。

林金潼眼神迷茫,漸漸回神。

他抬手抓住天痕的手腕,對他搖了下頭,然後對艾法說:“你說的,我不相信,可汗就是我的父親,你說他不是,你有證據麼?”

艾法:“當然,你的樣貌就是最好的證據,還有你母親的侍女親口所言。”

金潼稍微坐直身,離艾法極近,天痕一隻手插過來,以免金潼的嘴唇碰到艾法的臉,金潼對艾法說:“你來找我,是為了要挾我麼?”

艾法脖頸傷口滴著血,他毫不在意地擦了一下:“弟弟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吧?”

林金潼一臉茫然:“你要什麼?”

他看向房間裡,可汗送來的那些賞賜:“你想要的話,都可以拿走的。”

艾法笑起來:“我要的是你,不是那些俗物。”

天痕反手一巴掌抽在他的嘴上。

天痕穿著漠國侍從的衣裳,臉也經過易容,看

起來高大而老實巴交的樣子。沒想到脾氣這麼大。

艾法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林金潼看他要發怒,急忙出聲:“那我要考慮一下,你彆急。”說完急忙站起身,把天痕護在身後,若艾法動手,他也絕不會客氣。

艾法危險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考慮多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林金潼:“幾天吧,我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打發走艾法,林金潼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難之中。一方麵他不太相信艾法的話,一方麵他還有事要做。

“我當真不像可汗,對麼?”林金潼捧著琉璃鏡,望著鏡中不安而迷茫的自己,心底好像有了答案。

他來漠國這麼久了,也見過了那麼多的漠國人,那麼多的王子……

沒有一個人是像他一樣的長相。

可汗與中原來和親的公主生下的小王子,也長了一副異域的麵孔,卷曲的黑發,大大的眼睛。

偶爾聽人說,他長得不像可汗,金潼為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今日艾法來找他——

“天痕哥哥,”林金潼仰頭,眼底有一絲迷茫和苦楚,“你說,我當真不是可汗的孩子嗎?那我的父親又是誰?”

天痕沉默,不知怎麼應答:“金潼。”他將金潼拉至身前,想抱一抱他。

他自然希望金潼可以幸福快樂。可漠國王宮顯然不是那個能讓他快樂的地方,可汗也不可能是一個好父親。

儘管厄茨可汗看起來對金潼很不錯。

金潼半點都不像漠國人,這也是李勍一開始讓人查了好幾次的疑慮。

林金潼看他動作,自動地抱著天痕了,閉著眼想了許多,最後下了個決斷:“今晚我們必須進入地藏塔,救走帛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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