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2)

金陵 睡芒 7436 字 7個月前

為免嬸嬸操勞,林金潼沒有答應留下吃飯。他留了一些銀兩給母子二人,並承諾會讓人照顧他們母子。

“你留了一百兩,正常花銷也夠幾年了。”天痕帶他回府,兩人慢慢走著,並未騎馬,“我也會讓府上派人時常來照看著,他們日後需要什麼幫助,你都無需多慮。”

親人骨肉重逢,林金潼當應高興的。

不過,聽見叔叔死於戰事,又高興不起來。

“若是沒有戰爭就好了,百姓無需從軍,不須廝殺。四海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猶如盛世一般……”林金潼兀自呢喃著,想起在瑞王府的書齋,李勍曾讓他看過的書。他看不下去,李勍就在一旁手把手地教,字字句句地解釋。

那樣的盛世是很難得的。

不過他相信李勍做了皇帝後,會有盛世的。畢竟他家四哥是心慈好善的仁義君子,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嬸嬸都說:“若非新皇帝帶兵鎮壓了藩王,隻怕會死更多人。現在總算是好了……天下太平了。”

天痕聽的時候麵無表情,眉心甚至微微擰起。

百姓們純然不知,這禍事便是李勍挑起的。

李勍算準了每一步,步步為營,周詳策劃每一死傷,自南直隸征集的兵力,大約有十萬之眾將不複返,其詳儘推演清晰明了,直至實際發生,與他推演結果無二,至此,行步如履雲霄。

於是,李勍如願以償地做了個清白皇帝,天下無一人懷疑他得位不正,上至達官,下至百姓,更是交相稱頌。

天痕回家後,從他爹這裡看了一些公文。得知李勍登基後,動作很大,一方麵派遣大臣接管藩王的勢力,一方麵提攜項如海,並出兵施壓、製衡了南部的嶺南王勢力,鏟除了大部分對其政權不利的黨羽,製定新的國策,特旨科舉,選拔人才,頒布免除百姓賦稅三年的政令。

樁樁件件,讓所有人都意識到,李勍才是生而為治者!其所施之手段無不雷厲風行,猶如神靈遊走,智謀高絕,毫無差錯。

朝臣中原有不服者,以為長陵王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亦或是第二個李瞻的,都讓他上位後的一套動作給嚇一跳,這般淩厲手腕,連說夢話都不敢嘴他半句。

徐老爺還在悻悻然地拍胸:“還好爹足智多謀,那日快馬加鞭讓人送了奏疏給皇上,解釋你的婚事,否則還真怕他借這個由頭削咱們家……”

皇帝登基後對大功臣秋後算賬的事並不罕見。

天痕聞言臉色一凝:“什麼?爹你寫了奏疏給皇上?!你寫了什麼?”

徐老爺:“我寫,寫你跟金陵林氏已結親,所以不得不婉拒和衛國公府的賜婚,怎麼?”

“你寫了……金陵林氏?”天痕麵色白了,怕是皇上一看見“林”字,就知道是誰了。

可徐老爺還不知他為何如此失態:“兒子你怎麼嚇成了這樣,爹的奏疏有什麼問題麼?你媳婦不就是姓林麼?寫錯字了?還是淩波的淩?”

“晚了……”天痕想去阻

攔奏疏,可算一算,他閉上眼睛,“為時已晚,現在奏疏恐怕已經到宮裡了,攔不住了。”

裴桓若在司禮監做事,興許還能幫他攔住。可司禮監的總管太監叫黃柯,那是李勍身邊最忠心的一條狗。

天痕是生怕此事為家裡招來禍端,為今之計,隻有他親自帶金潼回燕京了。

可他做不到……

他沒法做到將金潼送回去給皇上。

天痕想了很久:“爹,您務必要讓人在金陵另找一位林氏,若東廠來人……或陛下親自來了,好有個準備。”

此時,徐大人的奏疏到了司禮監,稟筆太監批紅後,正要呈報給李勍。

黃柯腳步匆匆,焦急地進了保和殿。

“陛下。”黃柯聲音一顫,“塞北急報!”

李勍抬首,擱下手中毛筆,麵色如常地擦了擦手:“韓元琅帶李瞻出兵了?”

黃柯:“陛下真是料事如神!韓元琅當真在打著匡扶正義的稱呼,在陝西肆意造謠陛下謀權篡位……”說著,黃柯突然掌嘴,“奴婢該死!”

“無妨,”李勍神色平淡,身上一席六爪金龍黑服大袖,袖口露出結實臂膀,嗓音低沉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初讓韓元琅逃出去,朕就知曉會有這麼一日。”

他抬首:“黃柯,命東廠將消息傳出去,韓元琅俘虜先帝,朕要親自領兵,禦駕親征,迎回先帝。”

李勍儼然就是那種縱觀八方,一步似乎踏過十步之遠的人,將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間,甚至預知今日,提前將軍事策寫好,策馬遙擲,派人送去前線!致使韓元琅潰敗,節節失守!

但韓元琅戰場經驗豐富,及時下令撤退,從大同撤回了榆林,避免了一場惡戰。

傷亡不算慘重,但元琅還是很心痛。

李瞻亦然,他生長與太平優渥,前半生雖然長在父權壓製下,但生活十分富足,從未親眼見過這樣殘酷的戰爭。

每日都有人在眼前死去,帳營裡充斥著傷兵,斷肢殘骸、死氣彌漫,李瞻不由紅了眼眶,又嚇得夢魘,渾渾噩噩地坐在床邊,問元琅:“表哥……我不想讓將士們上戰場了,我也不想打仗了,有沒有不打仗的方法?”

元琅赤/裸上身,腰腹裹著包紮的白布,胸膛健碩而呈現健康的麥色,他站在李瞻身前,聲音很淡:“有,投降。你和我一起死,李勍才會放過將士們。”

李瞻聞言抬頭,眼裡充滿絕望:“隻有這個法子麼?”

他憂心天下,卻又毫無本領,甘願犧牲自己,卻不願元琅也為此受傷。

李瞻說:“隻有我死行麼?你不要死。”

元琅嘴角弧度冰冷:“李勍害死了我爹娘,我的弟弟妹妹,我的所有家人,就算我與他同歸於儘,也不可能投降。明敏,你要死了這條心。”

“對不起……”李瞻低下頭,“可我……我想知道,為何你說是皇叔勾結丁遠山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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