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糧草的糧運軍,少了一人,又多了一人,並未引起任何人的在意,本就是趁夜趕路,支援前線,連日戰敗已使軍心潰敗難安,更遑論注意一個不起眼的小士兵。
林金潼心裡掛記著身陷囹圄的元琅和李瞻,淩冽的寒風吹打在他緊繃的臉龐上,一邊趕路,一邊聽說了這場戰役零星的緣由和情況。
因六十萬軍隊原為鎮北侯麾下大軍,故此稱鎮北軍。
鎮北軍的指揮彭大人帶著二十萬兵投降,主帥韓元琅由於決策失誤,前去和突厥人借兵和馬,甚至許諾在李瞻複國後割讓一定土地,與恢複兩族貿易的條件,突厥可汗起初答應,後突然反水,與朝廷軍隊前後夾擊,將韓元琅逼陷在賽音山達的溝壑之中,糧草短缺,孤立無援。
從天而降的火箭咻地射在馬廄棚子上,戰馬的嘶鳴聲響徹夜空,上千匹馬在火箭的轟鳴聲中陷入狂亂,於火光中衝出馬廄,亂作一團。
所有營帳紛紛亮起火把,號角聲回蕩。
“有敵襲!!”
“敵襲!布陣!”
“主帥!是朝廷突襲!”
主帥營帳被人伸手撥開,進來的是韓肅麾下一員大將,姓常。
韓元琅以最快速度起身,拍醒蜷縮的李瞻,將甲胄套在他的身上:“明敏,醒了。”
李瞻聽見外頭戰火震耳欲聾的聲響,整個人瑟縮著,他任由表哥替他穿好甲胄,忍不住抓住表哥的手:“表哥,我們還剩多少人?”
元琅頓了一下,道:“還剩九千,你跟常將軍回後方,我們還有十五萬兵力,將士們會保護好你的。”
“常輝,”元琅側頭對身後大將道,眉眼堅毅,“保護好皇上,不要讓他受傷了。”
常將軍臉龐帶著疲憊之色,聞言點頭:“小侯爺放心,屬下定當保護好陛下!”
“表哥,”李瞻看了一眼高大的常將軍,他望向元琅,“你呢?”
“我留下斷後。”元琅拍了拍李瞻的肩膀,目光極深地看著他,而後轉身,從牆上抽出雪白彎弓與自己的佩劍,森寒劍光反射著漆黑的眉眼,轟然一聲巨響落在主帳附近,李瞻嚇得腿軟。
“常將軍,快帶皇上離開這裡!”元琅聲音不容置喙,常將軍不再猶豫,將李瞻提起拖走:“陛下,趕緊跟屬下離開吧,隻要你還活著,軍心就不會散!”
火光投射在樹木間,照亮了整片戰場,也照在李瞻絕望的眼睛裡。他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恐慌,仿佛這將是最後一次見到表哥,他不住掙紮,被常將軍丟在馬匹上,又無力地喊:“表哥!”
“表哥……不,我不走,我不走!”
常將軍一言不發,將李瞻壓在馬背上,他一夾馬腹,帶著李瞻朝上風處奔去。
又聽見李瞻說:“常將軍……我們投降吧,我不能害死元琅表哥……”
常將軍忍不住道:“陛下,小侯爺拚儘全力,就是為了護住您,他已經做了一切他所能做的了!”
李
瞻不能動彈,心如死灰:“我已經害死了很多人了……”
常將軍內心湧起深深的疲乏不堪,小皇帝如此懦弱,就算奪回江山,怕也是坐不穩皇位。相反的是,李勍用兵如神,得天時地利人和,他做皇帝,仿佛天意所歸。
而元琅不再看李瞻,他走出營帳,抽刀上馬,目光堅如磐石:“將士們,與我齊心協力,戮力同仇,決一死戰!”
洶湧逃竄的士兵們頃刻間噤聲,於寒夜之中望向馬背上戰神般的年輕主帥。
“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呐喊聲彌漫在夜色下的山穀中,百丈之遙,徐昊跨在馬背上,一臉可惜地點頭,眼底含著讚賞:“韓元琅倒是個人物,不輸他父親韓肅。這樣的人物若能夠招降,歸順朝廷,當為大幸。”
一旁的監軍笑道:“陛下下了令,儘量不動李瞻,但韓元琅的人頭他是一定要取的。”
眼看火燒平原,鎮北軍不過垂死掙紮,就連身旁的監軍也是鎮北侯原先的下屬反叛而來。徐昊歎了口氣,回首問道身後小兵:“鐵箭已儘數發完,徐天痕什麼時候到?”
小兵答:“回主帥的話,徐副帥及其大軍還有十裡路。”
一旁監軍又問:“火銃呢?”
小兵答:“回彭監軍,火銃已派人去取來,馬上送到。”
彭監軍笑問徐昊:“西洋火銃,我還是第一回用。徐將軍以前可曾用過?”
徐昊不答,戰事已能看見結果,他不願再看見無端的人員傷亡,便道:“殺了韓元琅,戰事就結束了,彭大人,火銃這種容易走火之物,還是小心使用為妙。”
彭監軍毫不在意地命令下去:“火銃怎麼還不來?還不快派人去催。這韓元琅的項上人頭,是我送給陛下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