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金陵 睡芒 7542 字 7個月前

第七十六章

禦帳裡溫暖如春,完全隔絕了冬天。

林金潼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的,豈料李勍說這種完全糊弄人的話,他心裡又涼又生氣,語氣卻很平靜:“我不相信你說的,你說你是我丈夫,有什麼信物?”

他孑然一身,身上沒有任何李勍送的東西,李勍身上雖有,但林金潼完全可以不承認。

但李勍說:“信物沒什麼,不過你身上有一塊胎記,在腿內側,胎記像一朵半開的花,”他定定地注視林金潼,眼底仿佛有一汪春水在流淌,“是成親那晚我看見的,後來我們因戰亂而分離,現在你又回來了,我很高興。”

林金潼聽得神情一愣,倘若自己真的失憶,恐怕要被他蒙得團團轉了。

但不管李勍怎麼說,林金潼依舊表示不認識他,丈夫什麼的不可能,自己是男人,怎麼會有丈夫呢,這不合常理也不合倫理,所以一定是他在騙人。林金潼裝失憶裝得很像,眼神透著徹底的懵懂與陌生。不過,李勍還是嗅到了不對勁,可以判斷出林金潼一定是在演戲。

李勍頓了一會兒,打算陪他演,並不拆穿。

林金潼說:“我想見徐將軍。”

說話時,林金潼閉眼不去看李勍,奈何仍能感覺到他與自己共處一室,就在身旁,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視線非常黏人。金潼不免心慌意亂,就算閉眼,腦子裡也能描繪出李勍專注深刻的麵容與眼神,便提出:“那位徐副帥。”

“你說的是天痕吧,”李勍耐心回道,“他下午去整合軍備、收編戰俘了,這幾日回不來。你想見他做什麼?”

林金潼抬眼道:“我想跟他說話,他看起來不會騙我。”

李勍沉默,知道自己曾騙過金潼,但心裡絲毫沒有作繭自縛的感覺,他從不會為做過的事後悔。

“金潼。”李勍垂下眼和他對視道,“我說你與我拜堂成親過,並非騙你。就在我們分彆那一天,我喝了很多酒,可還是記得很清楚,一次又一次的交杯酒,我抱著你,在床上……”

“好了。”林金潼打斷了他。確實曆曆在目,不用他提醒。

林金潼閉著眼,佯裝倦怠。

李勍停頓住,問:“乏了麼?”

林金潼點點頭:“嗯,困。”

李勍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那睡吧,我在你旁邊。”

林金潼感受頭頂的撫觸,手指敏感地蜷縮起來,抿唇說:“我想一個人睡。”

“……好。”李勍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我出去。”

林金潼有傷,出不了他的禦帳,四周都是親兵把守。而李勍也未曾走遠,就佇立在帳外,聽楊獻躬身回報道:“陛下,突厥人得知韓元琅還活著的消息,已出動兩支親兵去追擊了,鎮北侯父子曾駐紮塞北多年,和突厥蠻子乃是切骨之仇,想必不會叫他活著離開蒙古。”

李勍平淡道:“多加人手盯守李瞻,這幾天會有人來接引他。”

他望向一望無垠的靜寂雪原。

寒風呼嘯,突厥騎兵鐵騎如雷,馳騁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轟鳴的馬蹄聲回蕩。

烏泱泱的騎兵將日騁四百裡的韓元琅團團圍住。

“摩訶,”元琅認出來人,駐馬側身,他身上圍著棕色的皮毛,裡頭穿戴銀光鎧甲,腳蹬馬靴,冷靜的目光朝四周環顧,“你們派了兩支親兵來抓我?”

“韓元琅,哈哈哈。”首領摩訶一口含混的漢話,狂笑道,“終於要殺了你為我弟弟報仇了!”

“那便來吧。”這是躲不掉的恩怨。元琅倏然出劍,手掌握緊劍柄,劍光四溢飛向騎兵,整個人策馬撞入兵陣!

摩訶不躲不避,也突地衝向他,直到一道劍光銳利地橫向他的脖頸,摩訶猛地側頭,劍影落下帶起紛飛的皮毛與發絲,摩訶的辮子在寒風中落地。

元琅怒吼一聲,借力站在馬背上倒轉半圈,全身肌肉緊繃,猶如草原野豹一般,一劍從天而下重重劈下來,光亮模糊了摩訶的眼睛,閃身要避,竟是避無可避,呲地一聲劍入胸膛,他睜大了眼睛。

周圍突厥人霎時驚得倒退,馬匹發出恐懼嘶鳴聲,眾人看韓元琅猶如煞神般,滿臉濺血,一手舉起首領的頭顱,擲向一旁丟棄。

血染紅了白地,突厥人低聲交流了幾句,大吼幾聲“殺啊”!再次舉刀殺向元琅!

彎刀上的明珠與寶石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兩百草原騎兵的包圍圈越收越緊,屍體越來越多,逐漸血流成河。

元琅的眼神也越來越冷,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漸漸的,死在他劍下的突厥人越來越多,而他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密集,肩背、腰上、腿上,皆是彎刀所傷。

暮色將臨之時,一將士騎馬奔至,見此景不免震驚,嘴裡大喊著:“小侯爺!”

“將軍!”

來人是元琅的部下,也是鎮北侯的舊部,模糊間,元琅聽見呼喊的聲音,在屍山裡輕輕地抬了下手指。

眼睛□□涸的血所模糊,他睜不開眼。

“小侯爺,小侯爺!”部下跪在他身旁,悲愴地淚流滿麵。元琅的手指再次輕撥,嘴角微微牽動,眼裡是紅色的,不知是暮色,還是血光,道:“李瞻……”

聲音聽不清楚,那部下小心地俯首靠近,聽見元琅斷斷續續的聲音。

“李瞻,我,讓你去……救他。”

是質問他為何不去救李瞻,怎麼跑來找自己了。

部下悲從中來,道:“小侯爺,朝廷把守森嚴,還未得手,不過陛下沒有受到苛待,小侯爺請放心,我一定會救陛下的!您……您現在……”他顫抖著觸碰到元琅身中數刀的身體,血水汩汩朝外流淌,將身下雪地徹底染紅。

元琅也意識到了,他知道自己的命運了,半睜著眼,張了張嘴:“帶我……”

“帶、我,去……”元琅說。

部下泣不成聲,跪地痛哭:“小侯爺,您要去哪兒?您告訴屬下。”

琅啟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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