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霓虹招牌就在他頭頂,水滴順著招牌尾部掉落,滴在青年的頭發上。

謝無宴站在他身後,男人低垂著眼眸,看著那水滴順著林硯蓬鬆的發梢落到他白皙小巧的耳朵上,又沿著他的耳朵滴落到耳後——

沿路閃過的車燈光線將這一瞬間拉長。

謝無宴不自禁地伸手去為他拂去這不識趣的水珠。

林硯被這意料之外的觸碰給驚了一下,他的耳朵很敏.感,沒有外人碰觸過,謝無宴這一下子,他隻覺得耳根很熱,也很燙,謝無宴的手怎麼會那麼熱?

明明因為雨天,溫度是微涼的。

謝無宴沒想到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他收回手,解釋:“有水珠落在上麵了,我幫你擦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小南樓招牌的光線原因,謝無宴冷白的膚色泛起了很淡的紅,他五官線條淩厲,衝淡了他身上原先那種冷漠的氣息,男人的喉結說話時性感地上下挪動,顯得有些緊張。

他緊張什麼?

林硯有點好笑,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果真摸到了一點濕意,他說:“謝謝。”

謝無宴將手放回腿側,他挪開視線,不自在地說:“不用謝。”

謝無宴看向外麵的雨水,下了大半天,這雨勢漸小,但也始終沒停,他問:“我送你回去?”

林硯說:“真不用,我家就在申大附近,走過去十分鐘,你先走吧。”

謝無宴似乎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青年耳根那細膩柔軟的手感就縈繞在他指尖,這是他此生以來第一次產生這樣令人困擾的情緒,他想遮蓋自己的反應,不想讓林硯發現,他徑直應了一聲“好”,撐傘走進了雨裡。

他沒跟陸羈和段辭打招呼。

段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隨即回過頭問林硯:“小學弟,那我來送你?”

林硯說:“你剛剛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就這麼點路,有什麼好送的?”

“但是現在在下雨呢,路上很滑的,你滑倒了怎麼辦?”

段辭整個人都轉了過來。

這雨天的台階很滑,再加上又有其餘客人行走間帶上來的泥土,段辭一個沒站穩,整個人都往後滑倒。

林硯就站在他麵前,見狀伸手拉住了他。

林硯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人,他打架子鼓的,雖然

力氣比起陸羈和謝無宴來不算大,也有一個成年男人該具有的力氣,他拉住段辭,把段辭整個人扭轉了方向,男人就跌跌撞撞地撞進了青年懷裡。

段辭比林硯高,也比他重,這一下撞的林硯自己肩頭巨震,整個人也向右邊摔去。

陸羈就站在林硯右邊,他忙伸手扶住對方的肩膀。

他幾乎整個捏住了青年的肩頭,陸羈的手隔著一層衣物感受到對方單薄的肩膀,接近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裡的姿勢,止住了對方要摔倒的征兆。

由於距離太近,陸羈能夠聞到林硯身上的香味。

今天在後台的時候,化妝師給林硯噴了一點香水,是那種清新的草木香混著桃子酒味,很純,也意外地很能點燃心中的欲.望。

這一抹酒味直接點燃了陸羈。

段辭從他懷裡站起來,小麥色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紅暈。

他和陸羈不同,整個人撲到了林硯的懷裡,他感覺到青年胸膛的溫度,他的氣息包圍著他,段辭不得不握住他的腰作緩衝,那一瞬間的觸感柔韌而細膩——

段辭結結巴巴地道歉:“我沒站穩,小學弟,沒撞到你吧?”

林硯搖頭,笑道:“路上的確挺滑的,連你都中招了。”

他看了一眼外麵,完全沒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他撐起傘:“那我先走了。”

段辭應了一聲,看著青年走進雨幕裡。

段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青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裡,他才喃喃地又說了一遍:“陸哥,我好喜歡他。”

其實這句話也不是對陸羈說的。

隻是段辭情竇初開,又剛剛跟愛慕的對象產生了一點肢體接觸,就算是意外,也足夠段辭回味很久,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隻想跟旁邊人分享自己此時那種喜歡。

就算旁邊站著的不是陸羈,是一個陌生人,他也會扯著對方說:“你看到剛剛走的那個人了嗎,他剛剛演出了一場很厲害的架子鼓,你錯過真的好可惜,我好喜歡他。”

“走了。”

陸羈說。

他沒有撐傘,從另一個方向走進了雨裡。

陸羈沒有回申大去拿車,他在雨中跑了起來,細雨混合著沿街商鋪的霓虹光線依次照過他的眼睛,他在想很多事。

他想到母親和她的異國情人摟在一起的樣子,他想到父親和那個年輕的秘書攪合在一起的模樣,他想到自己對婚姻,對愛情的厭惡。

陸羈跑了很遠,他的速度很快,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失控了,但在今夜,無數種情緒困擾在他的身體裡,他無處發.泄。

陸羈停在一家4S店門口,走進去,渾身濕透的男人讓店員吃驚,他隨手買了一輛車,隻有一個要求,能立即開走。

他開著這輛車去了一家射擊俱樂部。

砰砰的槍.聲擊中了不遠處牆壁上的靶子,陸羈沒戴護具,他握著手裡的射機槍,仿佛要將體內的情緒一起宣泄出來。

他想到剛才林硯

在舞台上的那段架子鼓,那樣令人心潮澎湃的旋律,他想起青年漂亮的臉,想起他趴在圖書館睡覺的時候。

陸羈離開了射擊場,他開著那輛新買來的車上了十一號山道。

淩晨的公路沒有車,陸羈將油門踩到底,開出了最大馬力,他開著窗,頭頂的雨下的更大了,砸進車子裡。

他想起段辭說的話,想起段辭聲音裡那種喜歡的情緒,想起林硯對謝無宴這個朋友的態度。

段辭拿陸羈當哥哥,當兄弟,當好友,但陸羈又何嘗不是呢,段辭對他來說是弟弟,是同學,是好友,是他應該照顧的後輩,但此時,陸羈竟然將他和謝無宴這個陌生人統一在了一起——他在嫉妒。

那種不安的嫉妒。

陸羈開上林硯那天比賽的山路。

在漆黑無人的林間山道裡,一輛黑色的寶馬劃破寂靜,前窗的雨刷儘力地工作著,陸羈看到了當時林硯撞上去的那顆樹根,依舊好端端地矗立在那兒。

陸羈也產生了一種撞上去的衝動,但在車子轉進彎道的那一瞬間,陸羈還是踩了刹車。

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他將車停在了這處的山道邊上,下了車,靠在車邊出神。

車外的雨越下越大,滂沱雨水砸在一旁的跑車車窗上,也砸在他的心頭。

陸羈仰起臉,世界變得模糊不清。

山道間風雨飄揚,沒有月光,漆黑一片,隻有身邊那輛跑車的遠光燈照亮這個雨夜。

陸羈疲憊不堪,但依然無法抑製地想起那天看到林硯撞在眼前這顆樹根上的感受,他想起對方的反應,想起青年從橋上跳進水裡的新聞。

有一個念頭模糊地浮出水麵,陸羈想,如果林硯對生命並不在乎,最起碼他可以當他和這個世界的繩索,他可以當對方的保護繩。

他想保護他,他想拽住他,他想愛他。

在這麼想的一瞬間,他的身心掙脫了父母婚姻帶來的重重束縛,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愛意,就如同頭頂的雨水一般,滂沱打在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