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鬼(5)(2 / 2)

唐小月目光有些躲閃,不看任何人,隻死死地盯著前台的宣傳冊出神,並未回答他的話。

兩人拎著打包好的奶茶,一起朝警察局走去,到了門口的時候,唐小月忽然轉頭對陸佩玖說:“陸警官,你先進去吧,否則一會兒都涼了,我在外麵站會兒,喝完這杯奶茶再進去。”

陸佩玖低頭看著她無精打采的小腦袋,輕輕歎息一聲,轉身走了進去,聲音卻在空氣中飄蕩,“不要待太久,外麵太冷了,凍壞身體。”

唐小月滿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唇邊綻開一抹淺淡的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是個冷冰冰的人,沒想到還挺細心的,這就是典型的外冷內熱嗎?又想到之前是他將她送去的醫院,柔聲說道:“謝謝你啊,陸警官,聽說那天是你送我去的醫院。”

陸佩玖剛剛轉身,聽到她的說話聲又轉過頭來,看著她瘦削的小臉,冷峻的眉眼似乎瞬間融化了,眸子裡流瀉著點點燦爛的暖,似乎想要說什麼,想了半天,才終於說了一句,“不要放在心上。”

他將左手上拎的奶茶放到了右手上,往回走了兩步,靠近她,手臂抬了抬,最終還是將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就像在撫摸家裡的貓咪一般,唇邊露出一抹淡笑,“注意保暖,喝完就趕緊進來吧。”然後轉身就走了,耳尖隱約有些紅。

唐小月雙手捧著奶茶呆愣地站在那裡,看著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竟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陸警官還是個容易害羞的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的性格跟外表還真是不符呢,但是剛剛被他撫摸的那一瞬間,她的身體真的好暖。

自從兩年前發生了那件事,她似乎就一直身處地獄中,再也未感受到任何溫暖,也許並不是沒有溫暖,隻是她從心底拒絕了一切溫暖而已,她早已將自己封閉在了冰天雪地裡。如今陸佩玖的出現,就像是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照射了進來。

剛剛陸佩玖逆光走過來,看不清他的眉眼,但他唇邊清淺的笑卻好似陽光一般明亮。他有些害羞地舉起手,嘗試了兩次,才將手放在她的頭頂,那麼的小心翼翼。她看著有些局促不安的他,恍惚以為回到了兩年前,那時候也有那麼一個人,像他一般溫柔地撫摸她的發。

這種明明是陌生人卻又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感到惶惑不安,卻又暗自向往著他的靠近。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像是攀附在懸崖邊的遇難者,終於等來了救援人員,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唐小月緊緊地捏著杯子,看著陸佩玖漸行漸遠的背影,喃喃低語,“他是我的救贖嗎?”

她在門口站著,心裡思索著,待最後一口奶茶喝完,才感覺到手有些冰涼,急忙跺了跺腳,正準備進去,卻看到有人走了過來。

林家鑫走到她身邊,看到她通紅的耳尖和小手,有些心疼地說道:“外麵那麼冷,看你許久沒回來,就出來看一看。”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她,想要握住她的手。

唐小月卻好似觸電一般,往旁邊跳了一下,雙手背在身後,見他明顯地身體一愣,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對不起,師兄,我剛剛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我……”

林家鑫將手收回,對著她搖了搖頭,“對,我知道的,小月你不能接觸陌生人的碰觸,除非是非常親密的人。但是小月,我想告訴你,我會繼續等你的,不管是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四年,直到你能接受我為止。”

唐小月看著他落寞的臉,心揪在一起,微微抽痛。她知道林家鑫喜歡她,從兩年前她進了法醫大隊,他就一直陪在她身邊,關懷她,愛護她。可不知怎麼回事,她的身體卻極力地抗拒他。

也許是兩年前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她害怕陌生人的靠近,尤其是陌生男人。即使是過了兩年,她依然無法接受林家鑫,雖然心裡覺得過意不去,但是她對他確實沒感覺。見到的時候,不會砰然心動,內心如死水一般。見不到的時候,反而會覺得輕鬆。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也曾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麵對她不著痕跡的抗拒,林家鑫依然固執地等著她,說要等著她接受自己。

唐小月像是被逼到牆角的貓,掙紮不得,她看著林家鑫微微低垂的頭,小聲說道:“對不起,師兄,我已經對你說過很多次了,你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那人離開的時候,我的心就被帶走了,以後或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敞開。”

林家鑫聞言抬起頭來,眸色微微一暗,唇輕而緩的開合著,“小月,兩年了,你還是不願放過自己嗎?你明明知道的,鐘澤城再也不會回來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固執?你要這樣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

不過是一個名字,短短的兩句話,卻讓她潰不成軍,麵對他的步步緊逼,唐小月顫抖著又往後退了一步,慌亂地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師兄,你不要再逼我了。”

正在兩人對峙中,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唐小月低垂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她順著那雙鞋視線上移,看到了眉頭緊鎖的陸佩玖。也不知為什麼,看到他的一瞬間,眼中一直憋著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簌簌而落,滴在地麵上。

陸佩玖將林家鑫隔開,看向他的時候,眸子裡暗藏的怒氣,麵若寒霜地斜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伸手將唐小月攬在懷中,似乎是怕嚇壞她,聲音難得的帶著一絲溫柔,“不是說讓你喝完奶茶就進去嗎?為什麼那麼久了還在這裡?”

唐小月也驚呆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是被陸佩玖施了魔法不成?為何對所有人都充滿防備,唯獨對他沒有任何提防?為何對其他男人的觸碰避如蛇蠍,卻唯獨可以安心地躺在他懷中?為什麼?她低垂著頭,心裡百思不得其解,隻有那股熟悉感縈繞不去。

同樣不解的還有林家鑫,他看著陸佩玖緊緊抱著唐小月的手臂,眸子瞬間沁出陰狠的冷光,恨不能將那礙人的手臂砍去,憑什麼他捂了兩年的人都沒捂熱,陸佩玖剛剛一來就俘獲了唐小月的心?憑什麼?他將眸子裡的冷光掩飾,再抬起頭時,又是一臉的溫和笑意,“陸警官,你也出來了,剛剛一直等不到小月,我就出來看看了。”

陸佩玖聞言看了他一眼,冷厲的五官凝結了一層寒霜,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攬著唐小月往裡麵走去,還將她通紅的小手握在大手中暖著。

林家鑫看著兩人緊靠的背影,嘴角忽而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深邃的眼眸緩緩浮現一片猩紅。待兩人走出幾步,他才緊跟上去,臉上又是一副溫潤笑意。

走到門口的時候,唐小月微微掙動,從陸佩玖的懷中出來,低著頭小聲說道:“謝謝你,陸警官。”

陸佩玖低頭看她,見她耳朵尖紅紅的,才將手放開,沉聲說道:“進去吧。”

唐小月聞言,有些慌亂地打開門,直接走了進去,在位子上坐下,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陸佩玖緊隨其後,麵無表情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轉頭看著大屏幕,似乎什麼事情也未發生一般。

徐正輝看了兩人一眼,並未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也轉頭看向大屏幕,上麵正在展示連環殺人案的相關一些相關屍檢報告和現場證物。

韓庭還站在大屏幕前,正說的滔滔不絕,“之前咱們已經看過了前兩個受害人的屍檢報告,現在看第三個,他也是連環殺人案中唯一的一位男性,名字叫鐘澤城。”

唐小月剛剛坐下,被陸佩玖撩撥的心神還未穩,就聽到了“鐘澤城”三個字,那一瞬間,痛苦的情緒堵住了鼻子和眼睛,她感覺呼吸有些困難,眼睛裡有淚水在噴湧。

徐正輝和陸佩玖同時看向她,兩人眉頭緊鎖,眼中依稀縈繞著化不開疼惜。

韓庭剛剛說完那句話,就感覺整個屋裡的氛圍都不對了,似乎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讓人呼吸困難。他轉頭看了徐正輝,又看了看陸佩玖,總覺得兩人的臉色都白了一些。正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說下去,有人推門而入,正是林家鑫。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看到他的一瞬間,韓庭感覺被救了,門打開放進了更多的空氣,他深呼吸一口,又繼續說道:“林醫生,快進來,就差你了。”

林家鑫剛剛走進來,似乎就感受到了室內氣氛怪異,他轉頭看了一眼大屏幕,身體微微一怔,眼中有暗芒閃過,不過是眨眼功夫,又恢複了淡定,直接在位子上坐了下來。他轉頭看了唐小月一眼,低低歎息一聲。

陸佩玖將目光從唐小月身上收回來,對著韓庭說道:“韓警官,你繼續說吧。”

韓庭好似得了道聖旨,開始繼續說道:“說起這第三個受害者,確實與之前的兩個不一樣。第一個受害者是董氏集團老總董雲天的私生女董會茹,死的時候讀大三,隻有二十一歲,當時就讀於錦川市有名的愛錦得私立大學,生活作風有些混亂,在學校交過很多男朋友。而且她死的時候,是和她的男朋友在酒店開房之後,她男朋友自然就成了最大嫌疑人。

第二個受害者是尚德集團副董事周宇明的繼女周麗娟,周宇明的前妻死後,娶了現在的妻子鄧玉玲。周麗娟是鄧玉玲嫁進去的時候帶的女兒,原名叫王麗娟,之後才改的名字。周麗娟同樣是愛錦得私立大學的學生,還是董會茹的好友,兩人經常廝混在一起,嗑藥泡吧都是常有的事。後來也是嗑藥之後死在了學校醫學院的實驗室,當時也是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她男朋友的手裡還握著一把沾滿血的手術刀,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那兩個男生也都是愛錦得私立大學的學生,家裡有權有勢,而且兩人拒不承認殺人,後來警方多方取證,通過死者傷口比對,發現應該是專業人士所為。再加上警察局上麵的壓力,因為證據不足就將他們暫時放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第三個受害人了,鐘澤城是錦川大學的學生,並不是什麼富家子,也不是愛錦得私立大學的學生,也是唯一一個男性。我們曾調查過,他是個孤兒,靠著孤兒院的資助,一直讀到了大學。在學校屬於品學兼優的學生,每年都能拿學校的最高國家獎學金,就是通常所說的學霸。他在學校的人緣也很好,不管是學生還是老師,都對他讚譽有加,是個暖男。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仇家,真是可惜了。”

韓庭的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唐小月身體微微顫抖,雙拳緊握,指甲狠狠地摳進肉裡,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她死死地咬著嘴唇,怕嗚咽聲泄露出來,不敢抬頭看那些慘不忍睹的照片,摧骨剜心的劇痛已將她包裹住。連靈魂都在顫栗。

是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鐘澤城是個學霸,還是個暖男。

唐小月去錦川大學報道的第一天,在學校的新生接待處,第一次與鐘澤城見麵。那時正值九月,夏季的尾巴秋天的頭,校園裡的香樟樹鬱鬱蔥蔥,白色的玉蘭花開得熱烈。

一張普普通通地課桌就擺在樹蔭裡,鐘澤城坐在那裡,手裡拿著新生名單正在核對信息。唐小月拉著行李箱站在桌前時,映入眼睛的就是低頭認真工作的大男孩。明明有那麼一長排的大二學生,偏偏隻有他一個闖進了她的視野。

唐小月看著那低垂著的側臉,隻覺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她的心臟在顫抖,在狂跳,來自心底的莫名喜悅幾乎快要把她的衝暈。那時候她在心底想著,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嗎?可是我明明沒有看到他的臉啊?

心底剛剛想完這一句,鐘澤城好似有心靈感應一般,抬起了頭,直直看向她的眼睛。兩人視線交織在一起,隻覺空氣裡有劈裡啪啦的煙花爆響聲。那雙清湛若水中明月的眼眸,微挑著看向她的一瞬間,她的心臟幾欲破胸而出。

那時的唐小月還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又處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她還沒有學會內斂,隻知道喜歡的話,就要大聲說出來。她將行李箱往身邊一放,伸出一隻手,唇邊一抹驕陽般的笑,“你好,學長,我是學院新生唐小月。”

鐘澤城唇邊笑意溫婉,眸中波光瀲灩,眉目柔和地看著她,聲音清潤如流水淙淙,“你好,新學妹,我是學生會主席鐘澤城,負責接待新生事宜。”

唐小月見到他的笑容,聽到他帶著磁性的聲音,整個人都好似被蠱惑了。她從不知道,原來兩個人真的可以一見鐘情,那種靈魂被狠狠撞擊了一下的感覺,隻想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她壓抑著內心瘋狂湧動的激越之情,輕聲說道:“澤城學長,能不能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

鐘澤城眉眼溫雅,唇邊笑意依舊,徐徐說道:“你問吧,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唐小月呼吸有些急促,心跳有些紊亂,用繾綣的表情凝視著他,忽而淺淺一笑,“澤城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鐘澤城愣了,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他用小指頭輕輕地按揉著太陽穴,無可奈何地笑了,喉結輕微顫動了一下,吐出兩個字,“沒有。”

唐小月聽到那兩個字,隻覺春暖花開,她笑得越發張揚而快意,眼睛裡綴滿細碎而又璀璨的星光,“好巧啊,澤城學長,我也沒有男朋友,要不你考慮一下,要不要撿一個女朋友回去?”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了震天的歡呼聲和口哨聲,鐘澤城旁邊的同學都開始起哄,七嘴八舌地叫著。

“澤城,學妹都開口了,你就從了吧!”

“澤城,學妹長那麼漂亮,你怎麼忍心拒絕?趕緊撿回家吧。”

“澤城,你一個大男人,不能猶猶豫豫的,趕緊上啊!”

“澤城,你再不回答,我們都要鄙視你了喲,雖然你是主席,我們也會不留情麵的抨擊你的,哈哈!”

……

那個夏天的陽光似乎格外暖,感覺整個人都被無孔不入的暖熱包裹著,那個夏天的玉蘭花似乎格外的香,連空氣裡都漂浮著淡淡的香氣。

唐小月雙手緊握,感覺手心裡都是汗,雖然麵上不顯,其實心裡緊張得要死。她瞪著一雙大眼睛,倔強地死死盯著他,不給他留任何拒絕的餘地。

鐘澤城微低頭,側臉閃過一抹紅暈,好似天邊燃起豔紅色的煙火,帶著醉人的迷離。他將手指放下,在桌上不經意地敲著,似乎在考慮那個問題的答案。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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