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鬼(6)(2 / 2)

陸佩玖難得露出一個清淺的笑,隻是薄唇微微勾了個角度,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他二話沒說,直接攬著唐小月往外走去。

徐正輝看著陸佩玖和唐小月走出去,又目送著一臉落寞的林家鑫走出去,方轉身看著韓庭,低聲問道:“老韓,你們這個陸警官到底什麼來頭?他以前認識我們小月嗎?為什麼才見了兩次麵,就熟悉到可以攬肩膀了嗎?而且他是怎麼知道小月家在哪裡的?不會是你告訴他的吧?你是不是在幫他搶走我的小徒弟?你以前就說不喜歡小林,是不是故意打擊報複呢?嗯?”

韓庭被他幾句話堵的啞口無言,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自從陸佩玖來了以後,他跟陸佩玖總共也就說了不到十句話,怎麼就成了陸佩玖一派的了!

他苦著一張臉看向徐正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徐說道:“老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首先我們這個陸警官來了幾天了,但是我跟他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對他根本就是一無所知,怎麼會知道他和你徒弟認不認識?熟不熟?陸警官整天繃著一張臉,冷冰冰的,又不愛說話,感覺靠近了隻會被凍死,誰敢去惹他!

至於我給他打什麼小報告,做他的幫凶,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雖然我不喜歡你那個大徒弟,也不會故意去拆你的台啊,我知道你有心把兩個徒弟湊成一對,絕對不會背後搞鬼的,就咱倆那交情。話說回來,我覺得陸警官比你那大徒弟合適多了。

雖然陸警官外表冷冰冰的,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是火熱的,而且他這人很細心,他跟小月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對啊,你不覺得嗎?兩人對視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有火花的!至於你那個大徒弟,雖然每天麵上帶著笑,但總覺得有些陰森森的,你就沒感覺到?我們警察看過的人多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對人的感覺還是很準的。”

徐正輝聽他說了那麼多,眉頭已擰做一團,眼中滿是沉思,過了片刻才說道:“是那樣嗎?我怎麼沒感覺到,哪裡有陰森森的,我感覺我那徒弟挺好,笑的多暖啊。”

韓庭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徐啊,不是我說你,你們這些法醫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在驗屍解剖方麵你們是專家。但我們警察就不一樣了,我們天天跟活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力可比你們毒辣多了。聽我的,絕對沒錯。

你那小徒弟選擇陸警官,隻能說明她很有眼光。不過有件事,我很好奇,她為什麼對連環殺人案那麼執著?明明身體不允許還非要參與進來?剛剛我看她的臉色都快成一張白紙了,尤其是放鐘澤城受害照片的時候,感覺都快嘔血了,嚇得我都沒敢繼續講下去。”

徐正輝低低歎息一聲,眸色微微一暗,緩緩說道:“你是不知道吧,鐘澤城其實是小月的男朋友啊。”

什麼?韓庭好似被雷劈了一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聲音不覺高了好幾個分貝,“你說那第三個受害人是唐小月的男朋友?!若果真如此,那她還真是堅強啊。”

徐正輝似乎回憶到什麼,臉上滿是悲傷神色,幽幽說道:“小月可不僅僅是堅強,簡直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兩年前她男朋友剛死半年多吧,她就來我們科室了。起初我是真的不願意接收這樣一個學生,且不說她大學本科讀的並不是醫學,隻用了大四最後那半年多來學習,能學的了什麼啊。

而且她一心想要當法醫,肯定是為了她男朋友被殺一案,學醫的目的一點也不單純啊。再加上她又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怎麼可能吃的了醫生那份苦呢,更何況還是與死人打交道的法醫。

但是她太倔強了,每天都來科室,恨不能住在那裡,後來實在沒辦法我隻能妥協。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爸爸似乎知道了這件事,起初家裡也不同意,後來也不知她是怎麼說服家裡的,她爸爸托院長給我打過電話,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連她家人都拿她沒折,我又能怎麼辦呢。但是後來她一待就是一兩年,平時很少回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實驗和學習上,進步非常快,我對她也是刮目相看啊。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她是個絕頂聰明的姑娘。”

韓庭仍是一臉震驚神色,壓低了聲音問道:“沒想到竟有這麼一段啊,那你問過她沒,她男朋友到底是怎麼死的?她當時在身邊嗎?”

徐正輝聞言又是一聲長長地歎息,“她剛來我們科室的時候,家裡人曾經給我說過她的情況,還特意交代了一下,儘量避免提到鐘澤城的名字或是與他相關的事情。聽說鐘澤城死的時候,她就在身邊,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鐘澤城被殺了,她卻還活著。

正是因為看著男朋友死在自己麵前,當時受的刺激太大,醒來後那天晚上的事就不記得了。醫生診斷後,說是間歇性失憶症,是身體為了保護受害人做出的應激反應。雖說那天晚上的記憶不在了,但她一直知道,是她陪在鐘澤城的身邊,所以很自責。痛失愛人,明明陪在他身邊,卻不記得他是怎麼死的,而且鐘澤城還死的那麼悲慘,心裡得多內疚啊。

鐘澤城死了之後,小月就給自己裹上了厚厚的殼,再也不允許他人踏進她的心裡。這也是為什麼都兩年了,小林幾乎天天和她在一起,都沒有和她在一起。彆說是讓她打開心門了,連個窗戶都不開!今天看到陸警官跟她走在一起,我其實還挺驚奇。他們不過是見過兩次麵,小月居然就接受他的靠近了,我心裡是萬萬沒想到的。”

韓庭聽他如此說,腦子裡忽然閃過一道光,“這樣說來,倘若唐小月能夠記得鐘澤城被殺那晚發生的事,豈不是案件就有進展了?她當時會不會看到了凶手的長相?”

徐正輝暗暗搖了搖頭,“應該是沒看到吧,否則就凶手那喪心病狂的個性,怎麼會放過她呢!如今想想,也許她忘記了當時發生的事,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也算是成功躲過一劫。”

韓庭眼中露出深思神色,過了許久,方說道:“也許吧,她若是沒有失憶的話,估計凶手早就對她下手了,哎,真是個可憐的姑娘。明明可以有個錦繡前程,人生佳侶,現在卻是這樣落寞又滿懷愧疚地活著。也許我們陸警官就是她的救贖,我看她對我們陸警官的態度跟彆人都不一樣,若是陸警官能讓她重新打開心房的大門,她心裡的壓力減少了,或許哪一天就記起之前的事了呢。”

徐正輝歎息一聲,“也許吧,但我還是希望她能跟小林好,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韓庭嘴角抽了抽,低聲嘟囔了一句,“老頑固。”

兩人相互鄙視地看了對方一眼,再次進入對峙狀態。哎,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啊。

卻說此時唐小月正坐在副駕上,腦袋靠著車窗,眼睛看向外麵的景色,整個人都有些蔫了吧唧的,完全沒有一絲年輕人的朝氣。

陸佩玖開著車,不時地看一看旁邊的人,看著她死氣沉沉的樣子,感覺整個車裡都彌漫著森冷的陰寒之氣。他的眉頭微微鎖起,正打算說些什麼,突然發現她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順著她的目光朝外麵看過去,赫然看到了錦川大學的校門。兩邊路燈昏黃,各種小店已經坐滿了吃飯的客人。他目光流轉,不知想到什麼,眼睛閃過一道亮光一亮,“晚飯還沒有吃,要不在這附近吃點再送你回家?你不是在錦川大學讀的書嗎?是不是很懷念這裡的特色小店?都說大學生最懷念的,永遠是學校附近的各種小店。也許真正懷念的並不是這些小店,而是曾經發生在這些店裡的事情,是和一些人留在這裡的溫暖記憶。”

溫暖記憶?唐小月恍恍惚惚地聽著,眼睛突然掃到一處,輕聲回道:“陸警官這樣一說,我還真的挺懷念這裡的,那咱們今晚就在這裡吃吧。”因為太過高興,她甚至忘了問他,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錦川大學讀的書?剛剛分明想問的,後來也忘了。

兩人去了一間很有特色的小酒館,進門就是一牆的酒,古香古色的酒壺陳設著,天青色,玉灰色,珊瑚色,不一而足。獼猴桃酒、草莓酒、櫻桃酒、糯米酒、梅子酒、山楂酒、枇杷酒等幾十種口味。

走進店裡麵,柔黃的燈火,木製的桌具,陶藝的擺設,精美的餐碗,空氣中飄著令人安心的檀香味,流淌著淡淡的絲竹聲,身處其中,就好似整個人都躲進了世外桃源,瞬間忘記一切煩惱。

唐小月恍然以為回到了大學時代,那個時候她和鐘澤城最喜歡來這一家小店。還記得兩人第一次來的時候,鐘澤城很好奇地問她,“月月,你為什麼那麼喜歡這家小店?”

唐小月當時都沒考慮一下,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顏值高啊,跟我的澤城學長最相配,美人就應該去美的酒館喝美酒。”

此時想到那時鐘澤城害羞的臉,隻覺是在昨天一樣,果然進了這家酒館,時間仿佛能回到過去。

唐小月跟著陸佩玖往裡走,看著每一處都覺得好熟悉,眼中不覺有淚珠湧出,她抬著頭,努力將淚水逼了回去。一個不妨直接撞到了陸佩玖的後背上,身前一片暖熱,原來他已經停在了一個小桌前。

陸佩玖轉頭看她,見她迷迷糊糊地仰著頭,唇邊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淡笑,低聲問道:“坐這裡怎麼樣?”

唐小月終於將淚水咽回,轉頭看了一下,為什麼是這個位子?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位子?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但她什麼也沒看到,他仍是一臉的淡然,看樣子隻是隨意問了一下。

也許他隻是隨便挑的吧,巧合而已,陸佩玖怎麼會知道這張桌子是她和鐘澤城每次來都要坐的呢!她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但卻有一絲失望,她也說不上來為何會失望,難道冥冥中她在期待些什麼?唐小月使勁地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耳邊卻傳來了他低沉的嗓音,“你不喜歡這個位子?”

唐小月聞言,有些手忙腳亂地擺擺手,急忙回道:“不,我很喜歡,就坐這裡吧。”

兩人剛剛坐下,服務員就過來了,看到唐小月的時候,明顯一愣,又看了看陸佩玖,眼中掠過一道亮光,片刻後笑著說道:“唐小姐好久不見,你都有兩年沒來過我們家小店了吧?你上大學的時候可是我們的常客。”

唐小月抬頭看他,確實有些熟悉,原來是店長,不是服務生啊。她有些靦腆地點點頭,“嗯,大學畢業後一直很忙,住的也遠了,就沒怎麼來過了。”

店長仍是一臉笑意,將身後的菜單遞給陸佩玖,又笑著說道:“當時唐小姐很照顧我們小店的生意,為了回饋老客戶,今天的酒我請,老樣子,一壺桃花酒,一壺梅子酒,對吧?”

唐小月聽他如此說,感激地點了點頭,有些受寵若驚地說道:“那真是謝謝店長了,你們家的桃花酒和梅子酒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果酒。”

店長聞言,讚賞地看了她一眼,又貌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陸佩玖,接著說道:“這是唐小姐的朋友?既然有新朋友過來,定然要嘗個鮮。今年我們店裡推出了兩個新品種的酒,一個叫驚豔時光,一個叫溫柔歲月,怎麼樣,要不要嘗嘗?”

驚豔時光?溫柔歲月?唐小月和陸佩玖同時抬頭看他,兩人的目光卻有些不同。

店長將兩人的目光看在眼裡,笑的春風得意,“兩年前我和初戀女友分手了,遇到了現在的妻子,對於那些回不去的時光,我把它當成最美的記憶。對於現在擁有的一切,我心懷感激。後來靈感迸發,做出了驚豔時光和溫柔歲月兩種新酒,現在已經是我們店裡最受歡迎的酒中新貴了。都說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我就是用那句話命名的。”

唐小月心尖微顫,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那就嘗嘗吧,不能辜負了店長的一番美意。”

店長笑著接過陸佩玖手中的菜單,低頭看了看他選的菜品,眼中忽而爆發出精光,他諱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離去。

陸佩玖看著還在愣神中的唐小月,低低說道:“我剛剛隨便點了幾樣菜,你若是不喜歡,到時候再點幾個。”

唐小月聞言搖了搖頭,“什麼都可以,現在都大了,哪裡還有那麼矯情。”

兩人正看著彼此,漆黑的眼瞳中似乎隻有彼此的倒影,不過是相視幾秒,就錯過了目光,正覺得有些尷尬,桃花酒和梅子已經端上來了。

唐小月看著精致的兩個小酒壺,眼睛一片滾熱,還是兩年前的樣子呢,竟一點也沒變。她伸手摸著絲滑沁涼的瓶身,恍惚想起了兩年前。

當時她坐在木製雕花椅上,雙手托腮看著對麵的鐘澤城,暖黃的燈光下,他的皮膚薄透粉色,隱約可看到細細流動的血管,素胎瓷器一般。她唇邊帶著點點笑意,手裡托著一個粉青色的小酒壺,嬌笑著問道:“你看這個小酒壺,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鐘澤城上下打量了半晌,似乎並未看出什麼名堂,見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他眼眸似勾非勾,說不出的風情,唇邊似笑非笑,帶著些許寵溺,“沒看出來,月月告訴我吧。”

唐小月笑得像隻狐狸,眉眼彎彎,一邊上下摸著小酒壺,一邊指著他的俊臉說道:“你看這個酒壺的顏色,可不就是我家澤城學長皮膚的顏色?一樣的粉白,一樣的絲滑。”

鐘澤城聽了她調笑的話,臉上立時漫上一層紅暈,好似漫天的紅霞,光華流轉,轉頭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聽到一樣,伸手摸了摸她細軟的發,小聲說道:“月月,你真是太調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