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哥(8)(2 / 2)

顧小鸚定定看他,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又帶著些探究,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養了一隻鸚鵡?你又是怎麼知道它丟了的?你搬來的那一天它就消失了,你怎麼會見到鸚寶貝?!”她連續問了幾個問題,焦急的心情顯而易見。

蘇言卿唇角一勾,眉毛輕抬,對著她指了指方向盤,意思很明顯,你若是不帶我去吃飯,我是不會告訴你的,然後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躺在後背椅上。

顧小鸚嘴角抽的厲害,恨不能上前抓他幾下,或是咬他幾口,這個臭小子!生下來就是來克她的吧?克星啊克星,倒了八輩子血黴了,被他纏上。她心裡氣的冒泡,麵上去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腳下狠狠一踩,車子就飆了出去。

蘇言卿見她如此,就好似喝了神仙水一般,悠哉遊哉地哼起了歌。

顧小鸚一邊觀察路況,一邊小心地開著車,還不忘問他鸚鵡的事,好不容易有人知道了鸚寶貝的消息,怎麼能放過!為了這條消息,她都把他帶去和表弟吃飯了!此時見他完全沒有主動開口說的樣子,還在那裡快活地吹著口哨,真是氣得頭上青煙直冒,咬牙切齒說道:“蘇言卿,你趕緊給我說清楚,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去。”

蘇言卿轉過身來看她,嘴角笑意如春風,“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小鸚姐。”

這是想轉移話題?顧小鸚完全你理睬他的問題,直接吼道:“不能!”

蘇言卿聞言失落地垂下頭,毛絨絨的發服帖地垂著,像是被欺負的小奶狗一般。

顧小鸚偷偷掃了他一眼,心裡想著,我剛剛是不是太嚴厲了些?但誰叫他隨便轉移話題的!明知道我現在心急如焚,想要知道鸚寶貝的消息,他還這樣,這不是找罵麼!她正在心裡思量著,還夾雜著些許愧疚,耳邊就響起了他的聲音,“哦,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問了。”

咦?不對啊,我剛剛不是嚴詞拒絕了嗎?這個臭小子,果然不應該心生憐憫,他這家根本就不懂臉皮為何物吧?心底剛剛升起的那絲愧疚,因為他的一句話,已經煙消雲散,連個微塵都不在了。

蘇言卿抬起頭時,已經是言笑晏晏的樣子,似乎剛剛霜打的茄子不是他一樣,聲音溫潤如初,“小鸚姐,你為什麼現在變得這麼暴力?語言暴力也是暴力啊!還有啊,你為什麼變得那麼冷漠?聽你們公司的人說,你的外號叫滅絕師太?這也太讓我大吃一驚了,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開朗活潑,像隻軟萌的小白兔一樣,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是那樣的。”

顧小鸚身體微微一頓,眼神暗淡了些,過了許久才低低地歎出一口氣,看來她不回答的話,他是不打算告訴自己鸚寶貝的事了。她思量再三,還是緩緩說道:“那時候還小啊,沒有長大的少男少女,憂愁總是很少,微笑總是很多。

隨便一件小事,都能讓我們開懷大笑,隨便一句甜言蜜語,都能讓我們耳紅心跳。可隨著年齡漸長,我們遇到的事情越來越多,可能會失去重要的機會,可能會有親密的人離去,可能會為了生計筋疲力儘,所有的激情褪去,就隻剩下平淡的活著了。

對於薛忠睿的死,我一直耿耿於懷,我總覺得如果那時候我堅強點,理智點,對他的關心多一點,或許他就不會死。我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最後卻是那種結局,午夜夢回,看到的都是火海中的他。看到他站在大火裡,一聲又一聲地喊‘小鸚姐,小鸚姐’,我卻動也動不了,好像變成了路邊的一棵樹,靜靜地看著他被焚燒被折磨。

你說經曆過那樣的事情後,我還能笑得出來嗎?沒有人會突然變得冷漠,隻是因為對生活失去了溫情。我總覺得我不會得到幸福的,我不能禍害彆人,所以我拒絕所有人的靠近,與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離,那才是長久的生存之道。

不管是滅絕師太也好,冷酷無情也好,隻要大家各自安好,我自安好。有時候不打擾不深交,也是一種自我保護,你說是逃避也好,總之我選擇了那種生活方式,就會一直走下去,滿懷愧疚的活著。要說忠睿死後,與我說話最多的就是我的鸚寶貝了,若是放在幾年前,我簡直不敢想象,有一天我會跟一隻鸚鵡相依為命。

它也特彆能說,每天嘰嘰喳喳個不停,它的記憶力很好,你交給它的句子,它幾乎全部都能記住,甚至你交給它一首唐詩,它也能背出來。久而久之,我們就成了最親密的夥伴,每天回家,把白天發生的事講給它聽,雖然知道它聽不懂,但還是想傾訴出來。

我一隻覺得鸚寶貝跟我很有緣,就是參加完忠睿的葬禮那天晚上遇到的它,一個老婆婆把它送給了我。原本那幾天我很難受,每天不吃不喝不見人,一個人躺在家裡,跟死屍一樣,整個屋子唯一的聲音就是鸚寶貝。

每天大早上就開始在那裡叫‘餓,餓,餓’,我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真把它餓死,隻能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給它喂食,順便跟它說幾句話。那時候我才發現,鸚寶貝是隻鳥真好,可以任意傾訴,還不用擔心它把秘密說出去。我把他當成了忠睿,把想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的話,都告訴它了。

後來慢慢地我就發現,我竟度過了最悲傷難抑的那幾天。可以說是它把我從地獄的深淵中拉了出來,它早已不僅僅是隻寵物鳥了,它是我的親人,所以我一直都很在意鸚寶貝,看到它突然消失了,就好像親人離開了一樣,心裡難受的要命。”

顧小鸚說到這裡的時候,眼中已隱隱有淚花閃爍,她抬起手快速地擦了一下,又緊緊地握住了方向盤。

蘇言卿低著頭,也沒有說話,心中不知在想什麼,等她的心情慢慢地平複了,才徐徐說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自此之前,我打聽過你的事情,所以自然知道你家裡養了一隻鸚鵡。剛搬來的第二天早上,我見你去門衛室,好像在打聽什麼,我就等你走後,也去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你的鸚鵡丟了。”

就這些?因為想起了與鸚寶貝的不期而遇,與它的和諧相處,以及它的無故消失,顧小鸚心裡一陣難受,本以為能從蘇言卿那裡聽到什麼消息呢,結果他就知道這些?居然也敢來威脅她?這臭小子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顧小鸚刷地一下在路邊將車子停了下來,臉色黑成一片,“蘇言卿,你給我下車!”

蘇言卿見她真的要把自己趕下車,雙手死死地抓著安全帶,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

顧小鸚還真是對他的厚臉皮程度有了新的認識,一個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果然現在的社會就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她刷地一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又走到副駕處敲了敲車窗,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威脅,“蘇言卿,你再不給我出來,休怪我不客氣了。”

蘇言卿仍舊緊緊地抓著安全帶,好像那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把車窗打開一條縫,一雙碧色的眼睛晶瑩剔透,濃長漆黑的睫毛輕眨,就那樣直直地看向她。

顧小鸚見他突然開始賣萌求饒,真想伸手使勁地揉一揉他的腦袋,她跺了兩下腳,見他仍舊無動於衷,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在那裡裝傻賣乖,突然生出深深的無力感。